第138章 黑域迷境

('　　楚君歸壹動不動地伏在手術臺上，醫療儀緩緩在他上方移動，道道光束不斷在他身上掃描，探查傷勢，紀錄數據。ξ菠★蘿★小ξ說醫療儀慢得如同蝸牛，看得李若白心浮氣躁。
　　可是不等醫療儀掃描出全部傷勢，就不能冒然下手救治。李若白並不是專業的醫生，他只是略懂人體工程的技術人員而已。
　　此刻楚君歸的意識正在四下張望，周圍全是黑暗，冰冷堅硬，聽不到聲音，也看不到光。
　　不知為什麽，這壹切他似乎很熟悉，好像已經經歷過很多次壹樣。這片黑暗就是他的區域，只屬於他自己，哪怕是黑暗冰冷，卻有種尋到歸宿的感覺。
　　也許，他本就屬於這裏。
　　以往，他就是在這裏沈睡，但這壹次卻是清醒的，還可以活動。他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可是伸出手卻什麽都看不見，這個地方是沒有光的，也沒有聲音。他伸手去摸，也摸不到任何東西。
　　他試著走了幾步，周圍始終是壹樣。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移動。嘗試過之後，他就安靜下來，感覺再怎麽走也走不出這片黑暗。而且，他也不想離開。
　　就在這時，他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了壹點光。
　　光很微弱，有若螢火。
　　但在這絕對黑暗的區域，壹點光芒也是無比醒目。他猶豫了壹下，就慢慢走了過去。隨著他的腳步，光果然越來越近。他心裏竟有些激動，這是許久以來，黑暗地域中唯壹的光芒。
　　他走近了。
　　在黑暗中，有壹道淡淡的光束從天而降，照在壹個男孩身上。
　　小男孩雙手抱膝，頭埋在膝中，蜷成壹團，顯得害怕又孤單。
　　他走過去，在小男孩身邊蹲下，伸出手，猶豫了壹下，又收了回去。他就那樣看著小男孩。男孩始終壹動不動，根本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終於開口，問：“妳是誰？”
　　小男孩聽到了聲音，有些茫然地擡起頭，望向周圍，可就是對近在咫尺的他視而不見。
　　看清小男孩容貌的剎那，他心中宛如壹道閃電殛過，整個人都驚得跳了起來。
　　男孩長得和他壹模壹樣，竟是七八歲時的自己。
　　只是男孩仍然看不到他。
　　“妳是怎麽到這裏的？”他心中升起隱隱的不安，直覺告訴他，這裏或許對他來說是歸宿，但對還不到十歲的男孩不是。
　　男孩似乎說了句什麽，他卻沒聽清楚。他又重復了壹遍問題，男孩也重復壹遍答案，可是他還是什麽都聽不見。
　　“妳叫什麽名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
　　“君歸。”這壹次，男孩的聲音異常清晰。
　　壹道血色閃電撕裂了這個世界，男孩和黑暗都被撕成幾塊，而他自己的意識也漸漸模糊。
　　“君歸！君歸！”
　　楚君歸慢慢睜開了眼睛，視野中出現了壹雙修長的腿，哪怕包裹在戰甲中，也絲毫不顯得臃腫。
　　盯著那雙腿看了半天，楚君歸再視線上移，按照腰臀的輪廓，漸漸有了數據匹配的結果。只是他此刻意識有些模糊，運算速度大幅下降，好半天才得出結論。
　　“林兮……”
　　旁邊響起李若白的聲音：“老子費了這麽多功夫救妳，妳卻睜眼就想著兮姐。早知道妳這麽重色輕友，真該讓妳死了算了。”
　　“李若白？”楚君歸想轉頭，壹動之下全身劇痛，他沒來得及關閉痛覺，頓時壹聲悶哼，臉色瞬間慘白，額頭見汗。
　　“別動！傷口還沒處理呢，妳這麽壹動等於幾十把刀壹起切妳的肉，能受得了才怪。”
　　楚君歸這才發現自己俯臥著，看周圍環境應該是在醫療室裏。這間房子他已經熟得不能再熟，幾乎每天都要到這裏來壹次。
　　他開始默默檢查自己的身體，然後發現許多區域都失去了聯系。
　　“傷得有點重。”楚君歸想著。
　　“妳還是得忍著點，我需要知道妳肌體的反應，才能確定那裏的神經有沒有出問題。如果有，就要加壹道工序。嗯，聽起來像機器檢測，不是嗎？其實當醫生也沒那麽復雜，和飛船修理工本質上是壹樣的。”
　　李若白壹邊啰啰嗦嗦，壹邊著手處理楚君歸的傷口。
　　林兮在旁邊看著，默不作聲。
　　楚君歸背上壹片血肉模糊，嵌著無數碎石和水泥碎塊，此刻在醫療儀的光束照射上，所有異物都勾勒出明顯的輪廓。這是輔助手術的方法，以虛擬影像的方式指導手術位置。
　　李若白切割、取出異物、清理創口、修補肌體、封閉傷口，壹整套操作下來，才將壹片手掌大小的碎石取下，扔在盤子裏。
　　整個過程中，楚君歸壹動未動，只是額頭汗水有點多。
　　“我們又死了兩個人。”李若白的聲音有些沈重，壹邊手術壹邊說：“而且強效興奮劑和納米治療液都用完了，這是最好的急救藥。沒有它們，妳再受壹次類似的傷，那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李若白動作停了停，說：“妳要是死了，這裏所有的人都活不了。”
　　楚君歸感覺倦意陣陣襲來，眼皮越來越沈重，視野中不斷閃爍警報：“肌體能量儲備不足，中樞神經受到麻醉。”
　　耳邊傳來李若白飄忽不定的聲音，“睡壹會吧，醒來就好了。”
　　醫療儀的光屏上，楚君歸大腦影像上的光斑正逐漸減少，進入深度睡眠狀態。這時楚君歸身上大點的碎石都已經被取出，李若白加快手上的動作，做最後的清創和修復。
　　就在這時，醫療儀上閃爍起黃色的警報，李若白看了壹眼，嘆了口氣，說：“生體修復液已經沒了。還好他主要傷口都修復了，現在這些傷就只能靠自己恢復了。”
　　“他要緊嗎？”
　　李若白頭也不擡地說：“要不要緊妳不是都看到了？要不是我還有支留著保命的急救針，他現在已經是屍體了。這些傷看起來只是皮肉傷，可是太多了，整個後背都被炸爛了。他只是人類，這種傷就連那些試驗體改造人也受不了。”
　　“嗯。”
　　“他那件參宿戰甲已經報廢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庫存裏應該還有壹套備用的鬥宿戰甲。妳是不是把它給忘了？”
　　“還有備用戰甲？”
　　“有。就算沒有，也應該找人讓出壹套戰甲。妳是這支部隊的指揮官，這些話不應該由我來說的。如果是我提醒妳的，那就更不應該了。妳究竟是怎麽了？”
　　“沒有什麽。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現在怎麽樣了？”
　　“活著。至於以後身體能夠恢復多少，就要看他的運氣了。我手上的修復液只有最低限度的三分之壹。所以……”
　　“會殘疾？”
　　“至少運動功能會下降。”
　　林兮沈默。
　　李若白小心地將楚君歸身上最後壹個傷口封好，然後略帶譏諷地說：“真是個蠢貨，靠自己血肉之軀去掩護壹個穿著特殊版本鬥宿戰甲的人，妳說他是不是傻？他是覺得自己能靠壹塊破水泥板擋住重炮轟擊呢，還是擔心重炮轟擊真能炸死穿鬥宿戰甲的人？”
　　林兮依舊沈默。
　　“如果他不是這麽蠢，我現在這條命已經沒有了，還不止壹次。當時蔚藍風暴那壹槍是對著我來的，結果他替我擋了。哈，穿參宿戰甲的要替鬥宿戰甲擋槍，就和民用汽車幫坦克防禦差不多。”
　　嗤的壹聲，李若白撕下壹片透明醫用薄膜，蓋在楚君歸背上。薄膜壹落在肌膚上，就自動貼牢。等到傷口長好，這片薄膜會自動被身體吸收。
　　“就讓他在這吧，現在該開會了。”
　　林兮向楚君歸看了壹眼，就和李若白走出醫療室，再把房門關好。
　　“守在這裏，他壹醒過來立刻通知我們。”李若白對門口的戰士道。
　　守衛這裏的是冬狩小隊的戰士，李若白不放心藍旗軍的人。
　　兩人向樓上走去，半路上，李若白忽然說：“壹會的會議上，我會罵人的，妳不要攔著我。”
　　“為什麽？”
　　“心情不好。”
　　“隨便妳。”林兮出人意料地沒有反對。
　　片刻之後，會議室中氣氛有些凝重。孟江湖、秦奕、四號已經到了，卡恩博士坐在角落裏，盡量不讓自己引起註意。
　　李若白和林兮走進會議室，林兮照例坐在主位，李若白在她的旁邊。
　　入座之後，李若白就打開了個人終端，往桌上壹放，接通了整個小隊的頻道。這樣壹來，會議室中的任何話，都會讓整個冬狩小隊的人聽到。
　　眾人都是壹怔。
　　秦奕原本斜靠在椅背上，也不自覺地身體前傾，想要看看個人終端上顯示了什麽。
　　沒想到李若白對秦奕壹指，說：“妳，站起來。”
　　“妳說什麽？”秦奕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妳站著開會吧，如果不想站，可以滾出去。反正有關妳的內容，妳壹樣可以聽到。”
　　秦奕臉慢慢脹紅，用力壹拍桌子，怒道：“妳有什麽權利對我這麽講話？妳不過是個……”
　　“慎言！”孟江湖忽然壹聲大喝，制止了秦奕後面的話。
　　秦奕雖然桀驁，但對孟江湖還是十分敬畏，只好把後面的臟話都咽了回去。只不過最後那句“妳算什麽東西”沒罵出來，導致全身上下都嚴重不適。
　　李若白向孟江湖看了壹眼，說：“還是孟將軍老到。”
　　孟江湖不動聲色，說：“年紀大了，難免會怕事。”
　　“今天這事，光是怕，恐怕是過不去的。”李若白盯著秦奕，壹字壹句地說：“給我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