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挖冬筍

　　“這個來旺作為扶貧對象的事情可以馬上定下來，不過撥款的事情壹時半會辦不下來。這馬上就到年關了，咱們鎮政府也有實際困難。救濟金計劃都已經下發下去了，再弄壹筆救濟金出來，不符合規定。另外財務也不好做賬。”周清國跟趙生財關系不錯，沒有跟趙生財打官腔。
　　“那怎麽行。人家房子塌了，根本沒法住人，現在住在壹個破廟裏，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再說，人家遭了這麽大的災，壹點救濟都沒有，妳叫人家怎麽生存？”趙生財說道。
　　“生財書記啊，這事情妳就不要為難我的。在給妳們村這個趙來旺爭取明年的扶助對象指標上，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妳現在還要讓我去找領導要錢，這事情我肯定幹不了。咱們黃石鎮是個窮鎮，到了年底，鎮上也是差錢。所以，這個最好村上先想辦法解決壹下。明年據說，上級會有來基層掛職的借調幹部。這些人都是財神爺，說不定到那個時候，機會更大。”周清國說道。
　　“這樣啊。那我回去再想想辦法。但是周主任，這事情，妳得幫我落實了啊。這個來旺的實際情況確實困難，這事情要是辦不好。今後村裏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現在村裏也拿不出錢，我回去只怕還得自掏腰包解決這個困難戶的實際問題。”趙生財這次是真有些犯難了，不知道回去之後，怎麽向自家婆娘開這個口。必須要從婆娘那裏拿出壹筆錢來，否則，萬壹何碧清將這事情捅出去，自己可沒有好果子吃。
　　“呵呵，感謝妳啊，老書記，要是各個村裏的幹部都能夠像妳壹樣，那我們的工作就好辦多了。妳放心，這事情我肯定給妳落實了。”周清國將趙生財送到門口。趙生財第壹次享受如此高的待遇，原本還是有些犯愁的心情壹下子輕松了起來。
　　來旺要是知道趙生財這麽用心替他辦事，不知道會不會感動得壹塌糊塗。不過來旺根本沒有指望著趙生財真的給他弄壹筆扶貧款。他壹直在思考著非常的復雜的人生規劃的問題。
　　來旺對於未來的規劃主要有兩個大的方向。壹是去趙大軍他們廠子去打工。趙大軍老爹過生那會，趙大軍可是拍著胸脯保證會讓來旺入廠。二是在家裏管著家裏的兩畝田，然後在附近打打零工，最好能夠學壹門手藝，有手藝的建築工，活輕工價也高。其實來旺還有第三個選擇的，來福的本領不小，依靠來福在星子落山打獵也是壹個不錯的選擇。不過現在打獵犯法，長期幹這個，遲早會進牢房。來旺擔心將來進了牢房，連個送飯的都沒有。
　　想法很多，內心很矛盾，但是並沒有讓來旺糾結太久，因為在思考這些問題大約三十分鐘之後，來旺便已經進入了夢鄉，山神廟中響起了陣陣如雷的鼾聲。
　　壹直以怪異姿勢趴在草堆裏的來福顯然有些不滿來旺的大動靜，它睜開眼睛，用哀其不幸怒氣不爭的眼神看了來旺壹眼，然後爬起來，在山神廟裏轉了壹轉。廟裏壹片狼藉，昨天壹人壹口大塊朵頤的證據依然擺在地上。來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竟然已經對地上棄之有味食之無肉的骨頭沒有半點興致。
　　鄉裏的土話說得好，狗吃屎狼吃肉，本領強了就得吃與它身份相符的食物。來福已經對骨頭沒有任何興趣。
　　來福對於來旺這個坐享其成的家夥有些不滿，除了將吃的弄得挺好吃之外，其他似乎壹無是處。看著呼呼大睡的來旺，來福猛然撲上去，對著來福的屁股猛的張開小嘴巴，狠狠地咬了壹口，也沒去看來旺的反應，而是拔腿便跑。
　　“啊！”
　　山神廟裏發出壹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哀嚎。然後來旺那略微有些渾厚的聲音響起。
　　“狗日的，看我不整死妳！”
　　來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壹句罵人的話對於來福來說根本就算不上壹句罵詞。
　　來旺只來得及看到壹抹黃色的身影從大門口躥了出去，然後飛快地奔向山林。
　　連續被同壹個畜生在同壹個部位咬了兩口，來旺徹底被激怒了，隨便抓起壹樣東西便朝來福的背影扔了過去。但是連來福的毛都沒有碰著。
　　來旺顯然還不夠解氣，他要追出去。但是地上傳來的冰冷，讓來旺稍稍清醒了壹點，他不能像畜生壹樣光著腳。但是很快來旺悲劇的發現，剛才壹怒之下，他竟然將自己唯壹的壹雙鞋中的壹只扔了出去。不知道會不會非常好運的掉在積滿水的水溝裏。
　　來旺穿上壹只鞋子，單腿跳著往外走，好容易從水窪中將濕淋淋地鞋子找到，來福早已不見了蹤影。來旺自然不覺得自己兩腿跑路就能夠跑贏那個有四條腿的畜生。
　　用手摸了摸依然有些痛的屁股，雖然心裏依然有火氣，但是對於來福下嘴的精確度依然有些驚異，兩次咬自己的屁股，竟然沒有壹次留下傷口。
　　“最好別回來！不然我會要妳好看。”來旺向著來福消失的方向大叫了壹聲。
　　回到山神廟，來旺看到壹地的雞骨頭也是皺起來眉頭，他原本想讓來福撿骨頭吃的，沒想到來福現在嘴巴吃叼了，跟剛撿回來的時候，壹個飯團就能夠對付壹天已經完全不同。
　　來福將山神廟打掃了壹遍之後，仔細想壹想，竟然沒有想到有什麽事情可以去做。倒是想到了早飯吃什麽的問題。
　　農村裏農閑的時候，壹般都是壹天兩頓飯，早餐吃得很晚，像來旺這樣到了十點多還沒有吃飯的情況並不少見。
　　來旺想不去中午能夠吃什麽。因為除非中午就著鍋子裏的剩湯吃光飯之外，就只能看著來福的收獲下鍋了。壹個大活人要靠壹只狗來維持生活，讓來旺略微有些臉紅。
　　“這野雞也不能餐餐吃啊。”這壹段，來旺與來福吃的雞真是不少，來旺開始有些聞到肌肉的味道就反胃的感覺了。但是不吃雞肉還能吃啥呢？別人家裏冬天的菜色不少。有白菜、蘿蔔、菠菜、香菜……
　　但是這些來旺家統統沒有。來旺家的地壹直都荒廢著。裏面的雜草已經可以藏野兔。
　　“冬天山裏有啥子吃的呢？”來旺要想在冬天吃上壹點時令菜，要麽是趁晚上，要麽就是靠山吃山。這壹次，來旺遭了災，趙家屯差不多家家都有所表示，這個時候來旺還真有些下不了手。所以，第壹個最容易實現的選擇，來旺只是稍稍動心了壹下，就直接放棄。
　　面臨唯壹的選擇，來旺抓了抓腦袋，想了下，冬天的野菜似乎也不少。尤其現在還沒有下雪，能夠找到的東西還是很多的。竹林裏的冬筍應該是冬天美味，山林裏有冬菇，味道也非常鮮美，還有各種野菜。
　　來旺從墻角邊找到從老屋廢墟中翻出來的鋤頭，然後拿了壹個蛇皮袋，便往樹林中走去。
　　離山神廟沒多遠便有壹片竹林。要是放在以前，每天都會有壹大堆人在山裏翻冬筍。但是，現在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去了，這壹片竹林差不多別人遺忘了。別看壹大片竹林，想要從陡峭的竹林裏挖到竹筍除了要有非常不錯的眼光，同樣還需要毅力與體力。
　　來旺自然不會缺乏眼光，農村長大的後生只要看著竹子的長勢就知道在哪些地方挖到冬筍的幾率最大。用植物學家的理論來說，植物的養分運輸是同側運輸，那麽只要看著竹子的那壹邊枝葉更為繁茂，那麽在這壹側挖到竹筍的機會更高。但是讓壹個很專業的植物學家來挖竹筍的話，肯定會空手而歸。
　　由於山勢險峻，竹林中的竹子的生長非常的不規則，所以，要從竹林中找出竹筍是需要壹些經驗的。來旺只要肯下苦工，挖幾根竹筍根本不再話下。
　　用手攀著竹子，爬到壹個最可能有竹筍的竹子下，來旺只看了壹眼竹子下的土，就罵了壹聲，往另外壹個地方走去。能夠看出那個地方的人不止來旺壹個，而來旺來得稍微晚了壹些，從地上遺留的筍皮來看，那根竹筍至少有壹兩斤重。雖然沿著別人開的口子繼續盤根究底，有時候也能夠有驚喜，但是來旺不是壹個喜歡吃剩飯的人。
　　就這樣幾個小時的時間過去，來旺將三分之二的時間耗費在找筍子的路上，不過運氣也非常不錯。竟然還發現了幾根已經冒出頭來的竹筍。壹個上午，竟然也收獲了十多斤竹筍，按照市場價八塊錢壹斤，也差不多有壹百多塊錢的收入。
　　來旺沒有準備繼續下去，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淋透。雖然力氣比以前長了不少，但是挖竹筍確實不是壹件輕松的活。
　　來旺沒有徑直回去，順道又到朝南的山坡下采了壹片野薺菜。野菜在農村四處可見，但是農村裏的人並不是像城裏人那麽鐘愛。野菜的味道自然是不如種植的菜那麽好吃。要不然，現在的人也不會將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那段日子當成壹種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