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眾裏尋他千百度

　　細密的雨絲中，壹個渾身透濕的少年左顧右盼的跑來，遠遠看見那間木屋，頓時雙目壹亮，拔出腰間長劍飛奔過去。
　　屋內董詩詩已經有些神誌不清，嘴裏含糊的罵著些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麽的句子。
　　她身上的衣服被七手八腳扯得精光，淺蜜色的柔膩肌膚被六只大手肆意撫摸玩弄，留下壹個個紅印。她身上越來越冷，體內卻越來越熱，頭裏像有個熱硬的石頭撞來撞去，壹陣陣疼痛。同時身上被那群男人摸來摸去，乳上被掐下體被抓摸，疼痛中隱隱帶著壹股麻癢，只是此刻細分不出了。
　　兩個男人還穿著水靠，只是摸來摸去，那壹個脫光了不願再等，吐了寫口水在手上，急匆匆抹到董詩詩下身。股間壹涼，濕濕粘粘的手指把嬌嫩的膣口摸了個遍，她雙目壹閉，咬緊了牙，唯壹自由的左手被壹個男人摁在床板上，動彈不得，但修長的指尖卻死死的摳住了床板，毛糙的板子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晶瑩的指尖已經滲出了鮮血。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了壹聲輕響，像是有人碰到了門口的什麽東西。三個男人立刻從床上跳下，裸體那個匆匆拿起快獸皮短褲穿上，其余兩個先過去開門向外看去。
　　屋外，壹個面色凝重的少年剛剛跑到附近壹棵樹下，從懷裏摸出壹個油紙包，打開取出壹個火折子，接著拿起壹個小紙筒模樣的東西。
　　三個男人做了近十年水賊，自然知道那便是大多江湖人都會常備的信號焰火，心中都是壹驚。穿著整齊的那兩人對望壹眼，摸出腰間分水峨嵋刺，惡狠狠撲了過去。
　　那少年側目看到兩人，手中火折才剛剛引燃，壹旦閃避或是招架，信號定然無法發射出去。那兩人本也就是想逼那少年撒手，畢竟這焰火發射上天，也不知會招來什麽樣的家夥，他們只有三人，加上這裏又是與碧蛇他們匯合的地方，自然不能冒險。
　　沒想到，那少年冷冷的看著兩柄短刃閃著寒光而至，神色毫無變化，仍把手上的焰火點燃，拖著尖利哨音的火花從枝葉旁沖天而起的同時，兩把冰冷的峨嵋刺壹起刺進了他的腰側。
　　那少年面色依然冷靜，反倒是兩個進攻的男人看著他驚訝的僵住了動作。轉瞬回神要把兵器抽出來時，那少年竟然壹手把兩把峨嵋刺緊緊握住，扭身壹掌劈向壹人額頭，也不管峨嵋刺在身上拖出的長長傷口！
　　虧得旁邊那人反應較快，壹腳踢開同伴，自己就地壹滾，滾向壹邊。
　　穿獸皮短褲的那個也已經從屋中取出兵器，看見同伴雙雙丟了兵刃，手中峨嵋刺壹揚，飛身攻上。
　　那少年雖然腰側血流如註，仍然步伐矯健，伸足挑起地上長劍，反而招招搶攻起來，對敵人刺向自己各處的森冷利刃視若無睹。壹寸短壹寸險，峨嵋刺本就不過小臂那麽長，與對方長劍互相交換壹擊必然是賠本買賣，加上那少年壹幅不要命壹樣的打法，反倒讓那漢子節節後退。
　　那人手上峨嵋刺橫封豎架，被少年的瘋狂嚇到，防守有些慌亂，腳下壹滑，右臂被長劍斬了壹道血口，峨嵋刺頓時落進地上的泥漿之中，那少年毫不猶豫，提劍便砍。
　　那漢子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向右壹滾，那壹劍到了半截就失了力氣，歪歪砍到壹邊——原來剩下兩人中的壹個悄悄湊近了少年斜後方，少年提劍舉肘之時，腰側空門大開，他趁機抓住那兩把峨嵋刺，猛地拔了出來。
　　血霧噴散中，那驃悍的少年終於倒在了地上。
　　獸皮短褲漢子大口喘著氣，罵了句娘，道：“難怪早上去偷襲的人才回來了三成，難道全是這種不要命的東西麽？”
　　那個拿著兩把峨嵋刺的人也驚喘不停，“別瞎說，說不定不是他們壹夥的。”
　　“呸，這種玩命的打法，肯定是董浩然那王八蛋的死士。早上去的那群混蛋沒殺幹凈，竟然還敢說人都死光了。回去我不到盟主那裏告那群兔崽子壹頓，我……我就是他們孫子！”
　　三人收了收驚，壹人道：“咱們趕緊把這丫頭帶走吧，估計馬上就要有人到了。”
　　“可是碧蛇還沒過來……”
　　那人啪的拍了說話人後腦壹下：“豬腦！盟主不光說了不管哪邊得手都在這邊等壹天，匯合後返回。還說了若是哪邊死了，剩下的人不必理會。現在碧蛇還沒回來，多半是見閻王去了，咱們這就走人，大不了去另壹組人的匯合點躲壹天就是。”
　　“有道理。可是那丫頭……”壹人摸著自己的獸皮短褲，頗有些惋惜。
　　“去妳媽的！要命還是要女人？”
　　“命命命，當然是要命了。”
　　三人說著便起身要回屋裏，但伴隨著壓抑不住憤怒的聲音，穆陽和另外兩個少年已經從不同方向趕到，“妳們誰也別想走，都把命給我留下！”
　　在染紅的泥水中垂死的那個少年掙紮道：“穆……穆大哥，人……人在裏面……”
　　穆陽看了那少年壹眼，平時總是嘻嘻哈哈的臉變得憤怒而扭曲，他轉向那三人，壹伸手中長劍道：“說！妳們是什麽人？”
　　穆陽趕到他們同夥的聚集地的時候，才發現那裏剩下的只有屍體。除了在鎮子裏做暗哨的三個少年，這次來與他匯合向韋日輝石柳楊三耳三人下手的所有人，都死得壹幹二凈。現場經過了壹場惡戰，但沒有留下壹具陌生人的屍體，連究竟是什麽人作了螳螂後的黃雀，都完全無從得知。
　　趕向聶榮春那邊的路上，看到了河裏被擄去的董二小姐，雖然董浩然下的命令是不惜壹切代價狙殺那三人，但穆陽猶豫再三，還是選擇了前來救人。路上董詩詩留下的印記斷了之後，四個人四散尋找，壹看到信號，便趕來匯合。
　　穆陽的壹肚子怒火在看到地上舍命發出信號的少年後終於按捺不住，另外兩個少年雖然表情木然，但眼中也滿是憤恨，三個少年互看了壹眼，齊齊挺劍攻上。
　　三個漢子陸上功夫本就不精，頃刻間，兩人被斬殺在屋門口，僅剩下穿獸皮短褲的男人被穆陽劍指咽喉跪在地上。
　　“說！妳們是什麽人？來幹什麽？”
　　那漢子瑟瑟發抖，道：“我……我是摧花盟屬下混江閻羅的兄弟，我……我大哥將來絕對不會放過妳們！妳們……啊啊！”
　　穆陽看著他削落的那只耳朵落到地上的泥漿中，把劍尖下移，指著男人的褲襠，“說，妳們來幹什麽？妳們摧花盟也看上了幽冥九歌？”
　　那漢子還想嘴硬，才說了句“老子絕對不會……”，告訴妳三個字還沒說出來，長劍壹送，已經插進了他的褲襠裏，他慘叫壹聲，褲襠裏摻雜著黃色尿液的大股鮮血旋即染紅了他的大腿。
　　“妳們看著外面，我去救小姐。”穆陽不再管那倒在地上抽搐不停的垂死之人，大步走進了木屋中。
　　董詩詩此時已經近半昏迷，赤身裸體的趴在木床上，左手仍然死死摳著床板。
　　穆陽先是壹楞，然後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此時董詩詩身上泛著紅潮，全無遮蔽的雙腿股間臀峰布滿了紅紅的手印，隱約可以見到的羞處似乎還有水光，赤裸的嬌美身子無意識的微微顫抖，險些讓穆陽看呆了。
　　他甩了甩頭，脫下外衣走了過去，擰幹了雨水，先蓋在了董詩詩腰臀上。
　　董詩詩被涼衣壹冰，稍稍醒轉，虛弱問道：“誰……是誰……”
　　沒等穆陽應聲，就聽見董詩詩繼續道：“是……是小楊子麽……我……我好難受。妳、妳怎麽才來……”
　　穆陽伸出的手壹僵，但還是俯身找了幾塊還算完好的碎衣料，往她身上披著，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見門外傳來壹聲慘叫，頓時面色壹變，持劍沖向門口。
　　門外守著的兩個少年，此刻已經倒下了壹個，身上沒見到傷口，只是口裏不斷湧出鮮血，面上帶著黑氣。另壹個少年正和壹個中年文士鬥在壹起，準確地說，是在拼命的揮劍護著自己身上要害。那文士看起來頗為年輕，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身形並不壯碩，但武功看起來很高。那文士白面微須，頭上還包著方巾，若不是此刻正踏著詭異的步法逼的壹個持劍少年手忙腳亂，根本看不出這是習武之人。
　　穆陽壹眼看去，就知道自己同伴功夫與這文士相距太遠，長劍壹揮正要上去夾攻，就見那文士雙足不動，身子斜斜滑出半步，恰好進入了少年左手斜後方轉瞬即逝的壹處空門，輕輕飄飄看起來沒有什麽力道的壹掌印上少年肩下。
　　那少年卻被壹掌打的整個人撲倒在地連滾了將近丈余，哇的壹口鮮血噴出，臉色發青掙紮道：“穆大哥……快走！”說完便強撐起身，用盡余力撲過去想要去抱那文士的身子。
　　那文士微微壹笑，伸手撥開長衣前擺，壹腳踢出，正中那少年胸口，那少年雙臂壹收想去摟他腿，他的腿卻已經收回，那少年不敢相信的被踢飛回穆陽身前，胸骨盡碎，四肢抽了壹陣，便再也不動了。
　　“夏老三也忒沒用，這麽多年只養出妳們這些廢物。平白糟蹋了糧食。”那文士伸手探了探雨幕，不願走入雨中壹般站在樹下看著身上的雨痕，笑道，“妳不過來受死，莫不是還要小生再頂著這些惱人的雨水出去壹趟麽？”
　　穆陽知道遇上強敵，但自小所受的訓練讓他完全沒有壹絲壹毫懼怕，反倒熱血沸騰，打定主意拚上性命也要給對方造成重創，至少也能讓董二小姐有壹點逃脫的可能。
　　知道對方掌上功夫厲害，進擊時穆陽選擇了強攻，他的劍是所有的死士中最快的，就連訓練他們的那個黑衣人，也對他十分贊嘆。
　　他的身法很快，劍也很準，但他的腳還沒有踏進樹陰，他就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他本打算硬吃對方壹掌，然後用腰間隱藏的匕首在長劍掩護下偷襲對方的手掌。
　　只是他沒想到，對方雙掌壹合，就把他的劍夾在了掌中，他眼看劍尖離對方胸口不過寸許，拼命催動力道卻再也不能前進半分。他深吸壹口氣，咬牙雙手握住劍柄，大喝壹聲向前猛地壹推！
　　那文士卻在這時松開了手，肩微微壹聳又是雙足幾乎不動的平平移開壹肩距離，收不住的長劍直直刺進他腋下，被他猛地收緊手臂夾住。
　　穆陽立刻撒手雙掌劈向對方胸前，那文士右手豎成掌刀，迅急無比的在他左臂上壹斬，他就覺壹陣陰柔無比的內勁從被打中的地方瞬間散開，森寒襲體，轉眼就讓他半身僵麻。
　　那文士悠然道：“我不喜歡廢物，廢物只有死了，我才不會覺得礙眼，去罷！”
　　最後兩個字出口，右掌已經拍上了穆陽胸口。
　　陰寒的掌力幾乎撞碎了穆陽的胸膛，他身子還沒有向後飛出，那文士的右掌又已經拍到，“啪啪啪啪”連聲過去，穆陽被擊到騰空前的短短壹瞬，胸前竟連中了八九掌。
　　當穆陽摔到地上的時候，他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那文士掏出壹塊手帕，輕輕擦著自己的手，笑道：“怎麽？小生替妳打發了三個廢物，妳也不出來說聲謝謝麽？”
　　“妳也說了那是廢物，我又何必謝妳。”冷冷的聲音過去，雨絲交織的稀疏樹木間，不知何時出現了壹個少年。
　　那是聶陽，他秀氣的臉前所未有的冰寒，慢慢走近，緩緩問道，“妳是趙玉笛？”
　　那文士搖了搖頭，微笑道：“妳也來了有陣子了，小生若是趙玉笛，會不救那三個手下麽？”
　　聶陽冷笑著搖了搖頭，“若妳是趙玉笛，妳不救那三個手下再正常不過了。”
　　那文士悠然道：“小生不喜歡扭轉別人的想法，只是……閣下應該姓聶吧？”
　　聶陽瞇起眼睛，並不回答。
　　“妳若是姓聶，小生若是趙玉笛，那麽，妳我二人可以說素不相識吧？”
　　“所以？”
　　那文士緩緩道：“可惜小生認識妳，很多年前也見過妳，小生姓邢。”
　　聶陽的瞳孔壹陣緊縮，雙手不自覺地握緊，“邢碎影？”
　　那文士微笑點頭道：“不錯，小生便是妳找了很久的人，邢碎影。”
　　聶陽握緊的雙手慢慢松開，笑了起來：“妳便是邢碎影？”
　　邢碎影長笑道：“不錯，小生今日來，就是為了看看妳。杜遠冉果然是個人才，能把妳教的這般出色。”
　　聶陽慢慢走近他，笑道：“可惜，這對妳並不是件好事。”
　　邢碎影斂去笑容，道：“這世上的事情，本就很難分清楚好壞。”
　　“其他事情我不知道，”聶陽拔出腰間長劍，淡淡道，“我只知道叫邢碎影的，就要死。”
　　邢碎影撩起袍腳別在腰間，右手平伸，再次露出微笑道：“妳不妨試試看。”
　　“好！”好字出口，聶陽手中三尺青鋒已經幻如破天長虹，直取邢碎影咽喉。
　　邢碎影左足壹踏，身子後仰，右手雙指刺出，點向聶陽手腕。兩人招數都未用老，聶陽劍尖壹圈，劃向邢碎影手臂，逼得他沈肘旋身，壹掌拍向聶陽胸前。
　　聶陽學自杜遠冉的迅影逐風劍本就以快見長，聶清漪教給他的聶家劍法也是招招進逼，以攻代守，此刻他全力施展，手中劍尖猶如化作十余點銀光，每壹點銀光都能見到森寒的寸許劍芒從尖上吐出。邢碎影掌力還未吐出，就被劍芒逼回。
　　“聶家劍法竟在妳手上發出如此威力，聶家先人真不知要作何感想。”
　　邢碎影猶有余暇開口說話，說話中腳下步法精妙迅急，仍然避過數次殺招，還有余力反擊兩招。
　　聶陽也不答話，手上招數漸漸以影狼的為主，他本想用聶家劍法殺掉邢碎影，奈何這人武功太高，聶家劍法過於拘泥的復雜招式，根本無法奏效，當下長劍斜斜挑起，壹聲清嘯，使出了聶家劍法的絕招“浮生若塵”。本就看得人眼花繚亂的劍尖寒光轟然散開，在這壹剎那刺出的虛招幾乎無法數清，猶如窗內陽光中萬點細塵，毫無規律的飛散鋪開。
　　自聶家創下這門劍法以來直到聶清遠那壹代，也不過只有兩人使得出這壹招。
　　聶陽，則是第三個。
　　邢碎影無從閃避，前後左右四處盡是劍影，每壹道都可能化作催命的符咒。
　　他雙目圓瞪，也不見雙腳動作，身子卻開始向後飄出，聶陽如影隨形，劍光附骨而至。
　　眼見把邢碎影逼到了樹幹之前，無處可退，聶陽此招也到了強弩之末，勢必將老，此時就聽邢碎影大喝壹聲，彎腰向後壹沖，“哢嚓”壹聲大樹攔腰折斷，粗大的樹幹向聶陽直壓過去。
　　聶陽左掌壹托，砰的壹聲把斷裂的樹幹拍向了壹邊，長劍毫不停頓，邁步攻向邢碎影，這次卻不再用聶家劍法的壹招半式，滿帶殺氣的迅影逐風劍帶著令人窒息的寒意出手。
　　邢碎影神色依然悠閑，壹雙肉掌在身前挑抹推劈，硬是把迅如流星勢若閃電的劍氣擋架下來，而且絲毫不顯疲態。
　　招招進逼中，聶陽的劍卻越來越慢，邢碎影催動的陰寒掌力仿佛混著碎冰的水，讓他出劍愈發凝滯，壹劍重似壹劍，讓他不自覺地催動更多的力道，百招過去，額上竟有些微汗。
　　鬥到酣處，聶陽漸漸收起了剛才難以壓抑的仇恨，開始謹慎的逐漸收回自己的劍氣，認真觀察起邢碎影的掌上招式，同時潛運內功遊走周身抵禦那陣陣寒氣。
　　邢碎影身前壓力壹輕，卻並不借機進擊，雙掌依然只是防守，間或用劈空掌力逼退尋到破綻的聶陽。
　　出劍的速度降下，聶陽也感到手上的壓力頓時消失，知道對方剛才確實用上了纏絲勁之類的手法，當下不再搶攻，手上長劍只是試探著撩刺壹些虛招。
　　若是外人此刻見到，只能看出兩人相距數步，壹個不停的用劍比比劃劃，壹個則雙掌護在身前，不時劈出壹掌，全無高手過招的感覺。但仔細看去，兩人身上衣服此刻竟幹爽的如在屋中壹般，偶有被雨打墜的殘存枯葉，還沒落進兩人中間，就像被無形的手撕碎了壹樣瞬時化作細微碎片飄散。
　　漸漸的，兩人頭上都有白氣升起，在雨幕中格外顯眼。但兩人的距離，卻又遠了壹步。
　　聶陽知道以現在的情形，邢碎影縱然不敵，也可以全身而退，自己今日無論如何也取不到他性命，心中壹陣憤懣，但臉上依然冷靜如常，劍招也絲毫不亂。
　　幽冥掌在幽冥九歌中也算是上流功夫，加上邢碎影隱藏行跡這麽多年，功力更是精進許多。聶陽隱隱感到壓力越來越大，只有把劍速再次放慢，才能感到順暢，至此，他的迅影逐風劍已經僅僅是比剛才穆陽的劍法快上壹些的程度了。若不是劍上仍帶著蛇信壹般的鋒銳劍芒，邢碎影怕是已經完全不受威脅了。
　　他並不是沒想到邢碎影的武功會有很大精進，他只是沒想到邢碎影會在這個時刻這個地點突然出現，毫無征兆。這樣的措手不及本就讓他的心有些慌亂，加上壹路狂奔而來氣血翻湧便匆匆交戰，本來至少也是和邢碎影不相上下的實力現在打了個折扣，漸漸落在了下風。
　　邢碎影的笑容逐漸隱去，由守轉攻，壹掌掌開始連續拍出，同時慢慢踏步向前，壹股股陰力直接轟向聶陽的手上長劍。
　　“啪！”的壹聲脆響，聶陽手上的普通長劍終於耐不住兩股內勁的沖撞激蕩，斷成了四截。聶陽順勢壹推，四截斷劍激射過去，穿透掌風逼的邢碎影回掌壹圈。
　　他就借這個機會，雙足壹錯，展開狼影幻蹤身法逼近過去。
　　邢碎影毫不猶豫，右掌平推，帶著雄渾陰寒內力中宮直進。聶陽雙目微瞪，壹掌迎上。
　　“嘭”的壹聲悶響，聶陽渾身壹震，向後退了兩步，邢碎影卻輕飄飄向後飛起順勢在樹幹上壹蹬，壹個旋身站在了木屋上面。
　　兩人都收起了功力，暗自調息，壹直被隔開的雨水再次淋濕了他們的衣服頭發，兩人同樣森冷的視線穿過細密的雨簾，針鋒相對的碰撞在壹起。
　　“小生知道幽冥九歌是妳的誘餌。”邢碎影輕輕吐出了壹口濁氣，緩緩道，“現下小生只是來告訴妳，雖然小生對那東西興趣不大，但卻打算陪妳玩玩。妳去護鏢，小生來劫鏢。若是妳贏了，小生便遂了妳報仇的願，若是小生得手，妳便答允小生做壹件事。”
　　聶陽胸口還有些閉塞，強壓了壓，開口道：“我為什麽要和妳賭？”
　　邢碎影長笑起來，道：“小生愛惜生命，妳若不和我賭，那幽冥九歌隨便妳送去什麽地方，隨便趙玉笛和李蕭如何的龍虎相爭，小生都絕不再出現。”
　　聶陽瞇起雙眼，站直了身子，仰望著屋頂的邢碎影，冷冷道：“好，我若殺不了妳，這條命留著也沒什麽用，妳拿去便是。”
　　邢碎影微笑道：“小生要妳的命做什麽，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不過……”
　　“不過什麽？”
　　邢碎影淡淡道：“不過這事情牽涉甚廣，如果小生把壹些人卷進來，妳可不要怪小生傷及無辜。”
　　聶陽哼了壹聲：“同樣，我和妳的事情，也和夏浩劉嗇無關，他們的債，壹樣要還。”
　　邢碎影呵呵笑了起來，曖昧的望了望自己腳下的木屋，道：“劉老四光棍壹個，玩了半輩子女人，連個種都沒有，看起來還是夏老三的債好還些。就是不知道，這個水靈靈的丫頭，夠不夠讓妳滿意。”
　　聶陽不明白他話中含義，並未答話，雙眼卻沒有片刻離開邢碎影身上，盡管兩人訂下賭約，但此刻只要邢碎影有壹個疏忽，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立斃於此。
　　“反正夏老三他們的死活於我無關。小生只是提醒妳，妳要來討債，屋內就有現成的還債物事，妳也老大不小的男人了，應該明白。”邢碎影曖昧的笑著，突然身子向後壹翻，落到了木屋後面。
　　聶陽立刻拔起身形，流星趕月壹樣直沖到屋頂上，滑下房檐的時候，卻已經見不到邢碎影的蹤跡了。他恨恨地壹掌劈向身邊的木屋，粗大的原木被他壹掌拍出壹道裂痕，整棟屋子都晃了壹晃。
　　他竟然就這麽讓邢碎影大搖大擺出現，又大搖大擺的離開。不過，邢碎影為什麽就這麽走了？聶陽疑惑的想著，剛才自己根本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不管心理還是身體都遠不在最佳狀態，邢碎影如果要殺他以絕後患，這就是最好的機會，而他也確實的選對了出現的時機，但這般激烈的交手後，他竟然就此離去。究竟有什麽陰謀？
　　聶陽百思不得其解，原地站了會兒，聽到屋內微弱的呻吟喘息，才醒悟過來董詩詩還在屋內。
　　走進屋內時，董詩詩身上那點遮蔽在她的扭動下基本全部滑落到壹邊，就剩下穆陽的外衣還在她的臀上蓋著她的羞處。
　　看董詩詩臉色不對，聶陽過去伸手壹摸，觸手壹片火燙。
　　“小……小楊子……不要拋下我……救、救救我……”感受到了他溫暖的手心溫度，董詩詩掙紮著開口，雙眼卻只能睜開壹條縫隙。
　　聶陽用力扯斷那些麻繩，把董詩詩摟了起來，看到她左手纖細的指尖盡是鮮血，紮的全是細小木刺，看起來血肉模糊，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好冷。好……冷……”
　　被聶陽抱進懷裏後，董詩詩反而不停的發起抖來，雙唇已經不見壹點血色，蒼白得嚇人。聶陽擡頭看了看外面的雨，皺著眉脫下外衣，連同穆陽的那件壹起先遮住了她胸乳腹股，鋪開了床角堆著的薄薄毯子，把她小心地放在上面。
　　在木屋裏翻找了壹陣，能用的也無非是壹個火折和兩條毛巾。聶陽猶豫了壹下，到屋角把那死去的獵戶身上衣服剝了下來，之後在火盆裏丟進些木柴，點燃了火，放在了床邊。
　　當初陪妹妹去南宮家向華沐貞求醫之時，聶陽也粗略學了點醫術，此刻替董詩詩把了把脈，發現不過是受驚過度加上涼到了身子，只是董詩詩體性虛陰，先天根骨孱弱，才會顯得如此嚴重。
　　聶陽並沒有打算避嫌什麽的，摸到董詩詩手腕上滑膩膩全是汗水，看了看身上也大抵如此，便拿起獵戶衣服中染血較多的壹件，撕去了帶血的部分，替她擦拭起來。
　　此時董詩詩不能再被涼寒侵襲，聶陽也就擦得格外認真，從並攏的指縫趾隙，到私密的腋窩腿間，再到高聳彈手的渾圓乳峰，都擦的幹幹凈凈。接著才拿過獵戶的其余衣服，蓋在了她身上。
　　董詩詩沒有什麽抗拒掙紮，只是嘴裏發出夢囈壹樣的低低哼聲，臉頰又紅潤了幾分。
　　從獵戶身上中衣撕下壹塊細長布條，聶陽捧過董詩詩的左手，把布條扯成幾段，倒了些金瘡藥出來，細細挑出指尖裏的木刺，替她包紮上。
　　不知是十指連心的疼痛還是身上溫暖了許多的緣故，董詩詩輕輕呻吟了壹聲，睜開了眼睛，“小楊子……真的是妳麽……”
　　聶陽沒有回頭，只是專心的替她挑出手指上的刺，然後包裹紮好。
　　董詩詩十分虛弱，眼睛馬上又再次閉上，但壹直微微顫抖的緊繃嬌軀驟然放松了下來。
　　等到包紮停當，董詩詩已經睡著了壹樣沒了動作聲音。聶陽冷冷的看了她壹眼，零亂的蓋在身上的衣服中，還是能看到些細膩的肌膚，他輕輕甩了甩頭，像是要甩掉什麽不切實際的想法，起身走到了門口。
　　門外的雨終於漸漸有了要停止的跡象，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的屍體的血被雨水匯合到壹起，沿著泥濘的地面流滲到這片土地裏，不分彼此。
　　聶陽輕輕嘆了口氣，眼中帶著幾分對自己的不滿，低低自語了壹句什麽，便閉上了雙眼，靠在門框上，靜靜的嗅著帶著血腥氣的潮濕空氣。
　　董清清並不知道妹妹遭遇的這些，她忐忑的坐在雲盼情身邊，真的寸步不敢離開，就連雲盼情去了趟茅房，她也紅著臉壹道去了。讓雲盼情蹲在那裏窘迫的看著她道：“姐姐，妳這麽看著我……我出不來……”
　　兩人等了很久，雨小了很多，街上漸漸人多了起來，他們仍然沒有壹個人回來。董清清越來越擔心，不住到門口張望，壹直到門外漸漸出現了壹些穿著十分奇怪的人，她才有些膽寒的縮回到桌邊，靠近雲盼情不敢妄動。
　　倒不是董清清變得有多麽警覺，而是門外來的人確實任誰見了也會退避三舍。
　　就連見錢眼開左右逢源的店小二，也不敢去門口招呼這些人進來。
　　領頭的是壹個彪形大漢，手裏倒提著壹把長柄砍刀，身上穿的金色鱗甲滿是水珠，看起來亮晶晶的。他身後跟著四個持著長索的青年，頭戴鬥笠，神色木然。
　　這幾人站在客棧門口，毫不避諱的看著裏面桌邊的董清清。
　　那大漢伸手壹指，大聲道：“就是她，妳們上。”
　　那幾個拿著長索的青年快步走到門口，小二戰戰兢兢的過去招呼，手上的水壺都沒來得及放下。
　　董清清心中壹驚，起身想去叫住小二，卻被雲盼情拉住了手臂，她低聲道：
　　“姐姐坐下，先看上壹會兒。”
　　董清清疑惑的坐回位子的時候，走在最前的青年已經走到小二前面不遠，伸手就要去推。這壹推看上去並不快，卻勁道十足，對不會武功的小二來說，幾乎是傷筋動骨的壹下。
　　偏巧那小二正好壹個踉蹌，幹幹瘦瘦的身子壹歪倒向前面，手中的大水壺嘩啦壹下飛了出去。沒想到那青年早有防備，手中長索壹卷抽開了水壺，順勢揮下抽向倒過來的店小二。那店小二此刻竟變得靈活無比，猴子壹樣從長索下鉆進了四個青年當中。
　　這時那金甲大漢大喝壹聲，“納命來！”手中長刀雷霆萬鈞劈向店小二。四個青年默契十足的長索互相扯住，封住了那小二四面可以逃走的路線。
　　“他們……他們是來殺那個小二的？”董清清驚的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雲盼情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小二功夫不差，而且中午才出現掉了真小二的包。咱們不必管他。”
　　那假小二果然身手敏捷，身子壹縮，刀刃斬下的時候他便猶如被刀風吹跑了壹樣從兩個青年間的兩條繩索中間穿過。
　　但四個青年配合更加默契，另壹邊兩人馬上把長索甩出，長鞭壹樣卷住還在空中的假小二雙腳，剩下兩人手中長索緊跟著飛出，套住了他雙手，四個青年齊聲低喝，生生把他拉了起來豎在空中。
　　那金甲大漢壹刀斬在地上，斬的石末紛飛火星四濺，這壹刀卻並不收起，而是以刀刃為支撐碩大的身軀打橫飛起，壹腳踢向前面。那假小二剛好被四個青年拉起，這壹腳正中他前胸。
　　董清清啊喲驚叫壹聲，看著那小二壹直飛到自己桌前，嘴裏噴出的血劃出壹道紅弧，心中害怕卻又忍不住想上前關心那人死活。剛剛起身，還沒探頭，就覺手腕壹緊，已經被雲盼情扯到了身後。
　　“雲妹妹……這人……快死了。咱們救救他吧。”
　　雲盼情卻好像沒有聽見壹樣，看著躺在地上不住抽搐的吐血小二，突然壹杯茶潑了出去，在桌子前面潑出了壹條水痕，甜笑道：“這茶苦的要死，我可不想再喝了。”
　　“姑娘……救我……”那小二掙紮著往這邊爬著。
　　雲盼情天真壹笑，目光卻沒有半點笑意，沖著外面那群人道：“妳們誰要是過了這杯茶，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麽。”
　　那小二咳嗽了兩聲，捂著胸前向前伸手道：“姑娘……幫我壹把……”
　　銀光壹閃，壹把手指長短的柳葉形銀色飛鏢釘在了那小二手前，鏢刃緊緊貼著那小二的手指，正釘在那茶潑出的線上。
　　雲盼情笑瞇瞇的看著他道：“妳也不例外。”
　　董清清難過的別開眼睛，輕聲道：“雲妹妹，這麽……這麽見死不救，妳怎麽忍心？”
　　那小二適時的吐出壹口鮮血，大聲咳嗽起來。
　　雲盼情笑瞇瞇的站起，拿起桌上的古樸長劍：“姐姐妳好心，好，我來救他。
　　妳看他這又咳嗽又吐血的，我來幫他治好。”話音未落，右手壹伸，龍吟般壹聲過去，寒若秋水冷如秋風的古劍已經握在手裏，刷的壹劍刺向地上的那小二。
　　那假小二雙掌猛地在地上壹推，猴子壹樣的瘦小身形倒翻了三個跟頭，穩穩落在那邊五人身邊，抹去了嘴角的血跡，低頭才看到自己的衣衫竟然被那劍尖壹觸就刺出壹道口子，肚上留下壹點血跡，大驚道：“煙雨魂斷清風寒，不知姑娘手裏的是哪壹把？”
　　雲盼情月牙般的大眼看著自己的劍，笑道：“我師父是謝煙雨，妳猜呢？”
　　“是煙雨？”清風煙雨樓兩位樓主謝清風謝煙雨各有壹把配劍，以二人名字為名，都是天下難得的名劍。這二人縱橫天下無人能敵，所以即使人盡皆知這兩把劍是萬裏挑壹的寶物，卻也沒有人打過這兩把劍的主意。
　　雲盼情哈哈壹笑，吐了吐舌頭道：“答錯了，師伯疼我，這把清風是給我防身用的。”
　　董清清驚訝的看著那小二沒了半點受傷的樣子，張口結舌指著他道：“妳……妳……”
　　雲盼情拉下她的手讓她坐好，笑道：“姐姐，他本就是騙人的。如果他會傻到壹出手就沖進必然被封死的地方，墳頭現在都可以收莊稼了，哪能練出這身輕功來。”
　　那小二面色半紅半白，卻遲疑著不敢上前。那金甲大漢邁步搶上，大聲道：
　　“妳這丫頭還挺機靈，就讓我金環蛇來會會妳！”
　　他也是盤龍谷的谷主之壹，排行第四，與那假扮小二的銀環蛇是結拜兄弟，雖然他號金環，排行卻在銀環之下，銀環蛇反倒是盤龍谷的第三把手。碧蛇因為排在第二，被派去單獨對付聶陽他們。而清風煙雨樓的名號過於惹人忌憚，金銀雙蛇才會壹齊動手。
　　銀環蛇回想著剛才那壹劍，心中隱約有些膽寒，伸手拉住金環蛇道：“等等，”
　　然後對那四個青年道，“妳們上。”
　　那四個青年毫不猶豫地揮著長索走了過去。
　　雲盼情面上還是帶著純潔無邪的微笑，雙眼看著地上的那道茶水，茶水的痕跡變淡了許多，但還是能分辨出壹道水痕的線。當第壹個青年的腳踏過那條線的時候，雲盼情慢慢伸出手，把劍鞘放在了桌子上。
　　“布陣！”排在最後的青年大聲下令，三個人壹起散開，踏過那條線的那個青年卻壹動不動。
　　眾人不明所以間，未動的那個青年身子晃了壹晃，向前撲倒在地上。
　　銀環蛇的瞳孔頓時收縮，他竟然僅僅看到了雲盼情的劍輕描淡寫的飛快在身前畫了個圈子，而金環蛇根本沒看出發生了什麽，那個青年就已經倒下。固然有他們被擋住了視線的部分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雲盼情的劍實在快得驚人。
　　那三個青年楞了壹下，沒想到這樣就少了壹個同伴，他們的陣勢又沒有操練過三個人的版本，壹時楞在那邊不知如何是好。還沒回過神，眼前白影飄忽閃過，三人同時覺得頸上壹涼，眼前壹黑倒了下去。
　　雲盼情站在四個青年的屍身邊，用手中古劍在地上畫了壹條線，笑道：“茶水幹得太快，就按這條新線為準吧，妳們三個，真是對不住了。誰過了這條線，誰便死。”
　　董清清看著四個生龍活虎的青年男子轉眼就變成了四具死屍，而動手的就是這個看起來活潑可愛讓人直想摸摸她的頭的雲盼情，頓時渾身發冷幾乎要嘔吐出來。
　　金銀雙蛇面色都是壹變，銀環蛇脫下小二外衣，露出身上銀色鱗甲，沈聲道：“兄弟，看來咱們這次要栽在這丫頭手上……”
　　“哼，還不知鹿死誰手。”兩人說著，亮出了手上兵刃，金環蛇把砍刀丟在壹邊，拿出壹對金環，銀環蛇也掏出壹對銀環，鋒利的外刃上隱隱泛著黑光。在這種兵器上塗抹劇毒，顯然不是對自己的手上功夫很有信心，就是已經練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
　　金環蛇在前，銀環蛇在後，兩人慢慢挪到那條線旁邊，手持雙環，卻並不邁過，只是緊緊盯著雲盼情拿著劍的右手。
　　“咱們……再從長計議吧。”銀環蛇似乎有些膽寒，輕輕扯了扯金環蛇的衣角。兩人此時都還沒踏過地上的那道線。
　　金環蛇微微側頭道：“被壹個小丫頭嚇……”
　　這句話沒能說完。
　　就在他側頭的壹剎那，雲盼情飛身而起，手中的古劍清風僅僅壹閃，就洞穿了金環蛇的咽喉。
　　銀環蛇雙目圓睜，手上雙環脫手飛出，壹個打向雲盼情，壹個打向董清清，同時雙腳在身前金環蛇屍體上壹踢，反縱出去同時把屍體踢過去阻攔對方。
　　雲盼情長劍壹挑，雙環在空中被她斬成四截，旋即劍在人前人隨劍動箭壹樣筆直的射向縱在空中的銀環蛇。
　　這並不是清風煙雨樓的清風十三式，只是簡單的壹劍，沒有任何變化。
　　但這壹劍，卻穿透了銀環蛇的胸膛。
　　雲盼情壹劍刺進馬上伸足踢出，秀足在銀環蛇身上壹點，漫天血花散開的同時，她嬌小的身子已經飛回到原來的地方，只剩下銀環蛇的屍體飛出了門外。
　　“妳……妳把他們……”董清清臉色煞白，搖搖欲墜扶著桌子也坐不穩壹樣。
　　雲盼情卻對著那些屍體粲然壹笑，坐到桌邊悠然道：“我只說妳們過線會死，可沒說妳們不過線就沒事。現在的江湖人，都這麽可愛的麽？”
　　“清風煙雨樓的高徒，果然名不虛傳。”壹個淡雅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雲盼情咯咯嬌笑道：“哪裏哪裏，比起我師姐我可差得遠呢，她都懶得和人羅嗦，比我可麻利多了。”
　　壹直躲在櫃臺後面的老板剛剛才畏畏縮縮的探出了個頭，就又嚇的躲了回去。
　　走進門的是壹對男女，男的已近中年，身形修長面色蒼白，面容光潔修飾的十分整齊，手裏拿著壹把淡青長笛，淡淡的笑著，女的容貌絕美，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個子高挑胸挺臀翹，就像熟透了的山梨飽滿多汁。看兩人親昵的動作神態，像是壹對夫婦。
　　那女子看到雲盼情，用手掩口驚訝道：“喲，光看銀三兒的死法，可真想不到是這麽可愛的女娃娃動的手。”
　　雲盼情笑瞇瞇道：“那就是姐姐妳不懂了，我師父很早就教過我，野外遇見的小野花，越看著可愛的，越碰不得。”
　　那女子笑瞇瞇的解下腰上的細長皮鞘，從中抽出壹柄二指寬的細劍，伸指在劍尖上壹彈，錚的壹聲清亮無比，“小妹妹，咱們切磋切磋怎麽樣？”
　　雲盼情拍了拍董清清的肩膀，道：“董姐姐妳先坐著，我去陪陪那位姐姐。”
　　董清清雖然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仍然強撐著道：“雲……雲妹妹，不……不要再傷人命了。”
　　雲盼情笑著走到剛才用劍畫下的線前，橫劍當胸，壹字字道：“過線者死。”
　　那女子嬌媚的眼神漸漸變得凝重，但水嫩的紅唇依然勾著壹抹微笑，“小妹妹，咱們都年輕，幹什麽壹口壹個死不死的，姐姐就是想試試妳們清風煙雨樓的清風十三式是不是還壹如當年謝三少爺那麽厲害。”
　　雲盼情嬌笑道：“妳這麽漂亮的姐姐，死了太可惜，還是不要過來的好。”
　　後面站著的那男人舉起了長笛，垂目吹奏起來，笛聲悠揚婉轉，帶著壹股令人燥熱的古怪韻律，開始在屋中回蕩。那女子聽到樂聲，款款搖擺起柔細的腰，像是官宦之家池中舞者壹般原地扭動，手上細劍隨著她的手指撥弄彎曲出美麗的弧度。
　　雲盼情壹直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女子撥弄細劍的手指，如同石雕壹樣紋絲不動。
　　那纏綿緋惻的悠揚笛聲她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壹樣。
　　坐在後面的董清清開始不覺有異，但漸漸的開始不自覺地隨著那笛聲扭擺起了自己的腰肢，心裏壹陣發熱，好像有個魅人的男子，此刻正在她的耳邊吹著熱氣，說著些令她面紅耳赤的情話壹般。
　　笛聲突兀的揚高，細處幾不可聞，時斷時續，猶如女子被送上巔峰後快樂的不能自己時，喉間美妙的低吟，董清清喉頭壹動，覺得雙腿間壹陣發緊，竟幾乎跟著嬌喘出來。
　　那笛聲越來越急促，董清清堵住雙耳不敢去聽，卻毫無效果，直聽的她酥胸發顫蓓蕾硬漲，裙中竟然不知不覺洇濕了壹小片，她難受至極，擡頭看向雲盼情，生怕她也如自己壹般被這笛聲弄得渾身發軟。
　　雲盼情仍然穩如泰山的站在線內，連劍尖也沒有半點顫動。對面那女子反到是舞的越來越快，胳膊上的水藍半臂綴有紫晶垂飾，此刻和劍柄的流蘇壹起搖擺，光彩照人。那條細劍彎在女子兩手之間，變幻著各種樣子，發出琴音般的聲響。
　　隨著手上劍的聲音，那女子雙足開始移動，慢慢逼近雲盼情。
　　就在這壹刻，笛聲再度壹轉，如同激流奔瀉的河水突然泄進壹片寬廣水道，驟然舒緩下來，猶如激情升至巔峰後突然宣泄，進入綿長的余韻，讓聽者無不覺得神經壹松，情不自禁有了想要閉上眼睛，帶著這股讓人臉頰發燙的酥軟松弛進入夢鄉的欲望。
　　而也就在這壹刻，那女子左手壹收，右手細劍毒蛇壹樣刺了出去，壹直舞蹈壹樣輕松柔軟的動作驟然變得殺氣騰騰，快似雷霆！
　　雲盼情壹直靜靜地看著，直到這時，微微瞇起的月牙眼才猛然張開，手中清風古劍刷的揮了出去。
　　細劍靈動，古劍厚重，細劍銀光四射，古劍清森寒冷，壹時只見看的人眼花繚亂的銀光之中，壹道青影時隱時現。
　　笛聲愈發悠揚，銀光愈加繚亂，漸漸的雲盼情嬌小的身子幾乎被滿天劍影包裹進去。
　　銀光盛極之時，笛聲驟然重重壹響。董清清耳中壹陣轟鳴，胸口像被人打了壹拳壹樣，氣血翻湧難忍。
　　緊跟著笛聲又是壹響、再壹響，三聲過去，嘎然而止！
　　那男子倒提長笛，面帶微訝之色，向前踏了兩步。似是擔心那女子落敗。
　　果然，那女子手中細劍在雲盼情的劍鋒激蕩下劍網越擴越大，終於在細密交錯的劍光之中，出現了壹個無法補救的破綻。
　　壹個破綻，就已足夠。
　　就在這壹剎那，雲盼情的劍已經揮了出去，壹如無論多密的雨簾，也會在清風之中偏失了自己的方向壹般，那女子只感覺到手中細劍壹沈，壹股柔和的力道沿著劍身直通右臂，啪的壹聲劍刃彈向壹邊。與此同時，雲盼情的劍已經清風壹樣吹了過來。
　　要命的清風！
　　那男子面色壹變，疾沖上前，手中長笛向著雲盼情淩空虛點過去。
　　叮叮叮連聲輕響過去，雲盼情收劍站回線後，左掌立在胸前，右手持劍斜指地面，臉上依然笑得天真爛漫仿佛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那女子面色蒼白，帶著幾分驚訝，後領被那男子提在手裏，顯然是剛才千鈞壹發之際被那男子拉了回來。她高聳的胸前，淺藍色的罩衣緩緩裂開壹道長長的口子，翻開的裂口裏，中衣抹胸都被劃破，縫隙中清晰可見壹道雪白細嫩的肌膚。
　　“清風煙雨樓的高徒，果然名不虛傳。”那男子沈聲開口，同樣的壹句話，卻帶了完全不同的感覺。
　　雲盼情輕輕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不喜歡妳這樣的人，誇人都沒誠意，竟然拿才說過的話再說壹遍，妳不知道‘話說三遍比狗屎都臭’這個道理麽？”
　　那女子看著自己胸前的口子，雖然沒有傷到皮肉，但胸乳肌膚暴露出這壹道也顯得狼狽不堪，不免氣惱的壹頓秀足，撒嬌般道：“相公！我要再試試看！”
　　“乖，落梅，妳不是她的對手。”那男子愛憐的輕撫著女子面頰，輕輕把她拉到身後，“而且咱們只是來看看這兩位姑娘不是麽，為這個受傷，不免太不值得。”
　　那女子抿了抿嘴，狠狠瞪了雲盼情壹眼，“咱們二人壹起出手，壹定能殺了她！”
　　那男子微微壹笑，道：“傻瓜，若是這裏現在只有咱們，我剛才便已經出手了，妳以為我舍得讓她傷到妳麽？”
　　那女子壹楞，還沒開口，身後壹陣細微的響聲，從門口進來了壹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她緩緩地把手上的傘收起，放在了壹邊，站直了身子，靜靜地看著這對男女。
　　雲盼情並不認得新進來的人，雖然聽那對男女口氣這不是他們壹夥的，但仍然橫劍在胸擺出了警戒的架勢。
　　她很早就被教會了，信任，是最危險的付出。
　　那男子似乎有些遺憾，輕輕搖了搖頭，道：“孫絕凡，我對妳說過很多遍了，我不知道邢碎影在哪兒。妳們逐影連年追著我們摧花盟，讓我十分頭疼。”
　　孫絕凡在離門最近的地方找了張椅子坐下，輕輕擰著被雨水浸濕的裙角，淡淡道：“割下來的頭，便不會再疼了。”
　　那男子微笑道：“妳們逐影是當真以為我們摧花盟不敢與妳們壹戰麽？我知道妳們是為了邢碎影而糾纏不休，那真要拼個妳死我活的話，妳們將來可不要後悔。”
　　孫絕凡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我們都在很久以前，就不知道什麽叫後悔了。”
　　那男子哼了壹聲，拉著身邊女子的手道：“落梅，咱們走。”
　　那女子順從的點了點頭，兩人慢慢的壹步步從孫絕凡身前走過，孫絕凡始終擰著自己的裙角，直到他們走到門口，才開口道：“趙玉笛，王落梅，我知道妳們想要幽冥九歌。”
　　趙玉笛停下步子，反問道：“那又如何？”
　　孫絕凡把裙角撫平，坐直了身子，壹字壹句道：“妳們不妨試試。”
　　趙玉笛哈哈壹笑，拉著王落梅大踏步走進雨中，只留下了壹句話。
　　“好，我壹定不會讓妳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