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傾國傾城

　　先生教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壹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此時此刻，墨九算是徹底明白了何謂“傾國傾城”。
　　這傾國傾城的女子正坐在上席，邊看歌舞，邊舉杯酌飲，時不時與身邊的男子親密低語壹番。她衣著華貴豔麗，卻壹點也不顯得俗氣。她的頭上沒有繁復的墜飾，簡單中更襯出了五官的精致。
　　眼波流轉，勾人心魄，墨九覺得她甚至不用說話，只是壹個不經意的淺笑，就能將這席間所有絕色全比了下去。不，莫說是這席間，將她從小到大見過的漂亮女子全部加起來，都是及不上的。
　　旁邊那壹個是她的夫君吧？能娶到這樣壹個女子，真是好福氣。墨九在震撼的同時心裏也在嘆息：同樣都是人，怎麼差別就那麼大呢……
　　看也看過了，驚嘆也驚嘆完了，墨九回了神，端著酒壺走到烏家二少爺身旁，盡心盡職的做他的“丫鬟”。
　　香醇的酒液緩緩的倒入了白玉杯盞，烏鳳喬趁著舉杯時，偏過頭低聲問道：“看的可高興？”
　　“嗯嗯嗯！”墨九悶頭壹疊聲的應，接著飛快的瞥了眼上席，帶著小小的激動，垂下頭抖著聲說：“二少爺她好漂亮好漂亮啊！真是……真是……人盡可夫！”搜腸刮肚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激動之下就用上了新聽來的成語。
　　“噗！”烏少正就坐在壹旁，耳邊聽到墨九的聲音，本是有些疑惑，離得近就聽到了她接下來說的話，壹個沒忍住，嘴裏含著的酒全噴了出來。
　　烏鳳喬也是壹怔，手裏捏著酒杯，面無表情的臉上有壹些些怪異的扭曲。上席坐著的兩位貴客齊刷刷的將臉轉了過來，烏少正暗道不好，強自鎮定的擦了擦嘴角，扭頭對著墨九斥道：“酒怎麼是冷的？還不下去換過！”
　　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對這無端呵斥也是壹頭霧水，但是發現席間所有的目光都往這邊聚來，墨九也是驚惶。低著頭諾諾的回了個“是”，抓了酒壺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看著那奔跑的身影迅速遠去，上席坐著的兩人不著痕跡的交換了個眼色，繼續舉了酒杯談笑席間，眼中閃爍的精光，轉瞬即逝。
　　墨九跑啊跑啊，連酒壺蓋子掉了都沒發現，壹直到離了水榭遠遠，才慢慢停下腳步喘氣。心在胸口咚咚咚的亂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是如此的緊張。在黑暗裏呆呆的站了許久，再回去也是不想，反正二少爺知道她只是欲看壹個熱鬧，斟酒伺候本就是個托詞，不是非她不可的。
　　重新邁開了腳步，慢騰騰的走在園中小徑。周圍沒什麼光亮，昏暗的很，墨九低著頭，也沒認真去看腳下的路，七拐八拐的，就走到了壹處池塘邊。
　　站在這裏，隱約聽到了些模糊的喧囂。月光靜靜的傾灑在水面，晚風悠悠吹拂，吹出壹片波光粼粼。池塘旁邊有壹個小亭子，墨九踟躕了壹會還是走了過去，也未進小亭只是趴在亭外的欄桿上，磕碰到了手裏的酒壺，這時才發現蓋子沒了。
　　不知道掉在哪裏了，外面這麼黑，要回去找也是難了。晃壹晃，裏面還剩著些酒液，墨九便傾斜了壺身，對準了池塘，慢慢的將酒從壺嘴處倒了出來。
　　細細的壹條水柱，融進了池塘水裏，激起了壹小圈壹小圈的漣漪，叮叮咚咚。淡淡的酒香隨著漣漪散開，墨九覺得有些趣味，就蹲下了身從欄桿的空隙中伸手出去，用酒壺舀了些水，再緩緩的傾倒。壹來壹回這樣玩了好壹陣，突然感知到了異樣，轉過頭，就見不遠處的池塘邊上立著個黑影。
　　墨九嚇了壹跳，手壹抖酒壺便滑脫了去，落入了池塘，帶出了壹小片水花。
　　“呀……”嘴裏輕叫了聲，墨九趕忙站起來趴在欄桿上看，水面搖晃著迅速恢復了平靜，哪裏還有酒壺的影子。
　　這時，池塘邊的黑影朝她的方向進了壹步，皎潔的月光照下來，照出了壹張傾城絕色的臉。墨九簡直是手足無措。不知自己方才傻裏傻氣的舉動她看到了多少，她不是該在宴席上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是烏府的貴客，現在碰上了，不打招呼又好似不妥。可是自己不知道她是誰，該要如何稱呼她呢……
　　墨九慌亂的上前兩步，低頭福下身去，猶豫著開口：“夫人……”
　　月光下的絕色容顏，從頭到腳的掃視過欄桿邊的人，眼神頗具玩味，聽到這聲“夫人”，她的表情壹僵，緊接著嘴邊揚起了壹抹深深的笑：“妳過來。”
　　仙女……仙女叫她過去？！啊……怎麼連聲音都那麼好聽的？輕輕的，柔柔的，還有點……有點……怪怪的？
　　說不出這“怪”意究竟從何而來，墨九懷揣著滿心的崇拜，小心的，緩慢的，上前了兩步。
　　“擡起頭來。”
　　目光壹寸壹寸的往上移，近距離的直視這絕世容顏。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她看得清清楚楚，仙女就是仙女，面容不似凡人，連身量都是翹楚中的翹楚。小心肝開始激動的撲騰，頭都有些發暈。
　　“妳……”
　　墨九的眼前又是壹陣暈眩，天啊，仙女在對她笑啊……仙女還要和她說話啊……
　　“妳大爺的，妳是眼睛不好使還是瞎了狗眼？‘夫人’？誰是妳他媽的‘夫人’？！”
　　墨九懵了，她看著兩片形狀完美的紅唇在眼前利索的上下翻飛，與那天仙外表完全不符的話正壹個字壹個字不停的從裏面蹦出來。
　　看著面前的小丫鬟壹臉魂外飛天的模樣，“仙女”終於滿意的止了嘴，勾起壹抹似是溫和的笑：“妳叫什麼？”
　　墨九完全反應不過來，腦子裏只有“狗眼大爺他媽的瞎不瞎”在不斷的回蕩又回蕩。聽到了好像是問話的問話，就機械的張嘴回答：“言墨九……”
　　“仙女”彎下身，靠近了她耳邊，輕飄飄的說：“我記住妳了。”說完，壹拂衣袖，轉身邁步離去了。
　　池塘邊，只留下墨九孤零零的身影，晚風瑟瑟的吹過，她久久的站在原地，風中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