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內心的小孩

　　第二天壹大早我便醒了，酒喝多了還真是頭疼。
　　打開電腦就看到老板的郵件，最近幾個學術新星要開在線講座，讓我們去聽壹聽。我看著郵件裏壹串串LinkedIn鏈接，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始動手查詢。
　　菲兒的前男友和她壹個學校，高中時又得過奧賽金牌，這應該不難查吧。我不斷地搜索瀏覽，最終鎖定在壹個叫「周晨陽」的男生。壹進他的LinkedIn，竟然也在美國，斯坦福大學計算機系博士壹年級，人工智能方向。倒是什麽熱門搞什麽。再往下看，壹長串的實習：Microsoft亞洲研究院，Google新加坡，騰訊北京……眼睛都要閃瞎了。我又去斯坦福大學官網搜了搜，讀到他的ＣＶ。我的天！壹個第壹年的博士，已經有這麽多論文發表了？還是說，在我們只會讀書的時候，他就靠實力早早進入了學術圈？
　　我自小到大也以成績見長，不免壹陣沮喪。心有不甘，我又去找他的Facebook。果然是個簡單的人，發的狀態不是學術，就是在學術的路上，偶爾壹張吃火鍋的普通照片都有種反差萌。我剛點開，臉色都變了。
　　「家裏的火鍋還能這麽豐盛呀！黃喉哪裏買的？我來了美國都沒吃到過！」
　　讓我瞪大眼睛的不是回復內容，也不是回復者不知所雲的昵稱。是頭像！那是壹只纖手放在琴鍵上，我認得出，鋼琴是我家客廳的鋼琴，手是……
　　假設這不是菲兒的小號，有條件拍出這種照片的只有菲兒和我，那麽這壹定是我的小號。但這根本不是我的號，推論與事實矛盾！所以假設錯誤，證畢。
　　我可是個博士，盡管芒刺在背。
　　「在線學術論壇好可愛呀，滿屏幕都是禿頭！」
　　「神經網絡是什麽呀？給電腦照Ｘ光嗎？」
　　……
　　我又看了許多，菲兒像個勤勞的蜜蜂不斷留言，最近壹條就在昨天上午，我的生日！
　　我揉了揉太陽穴，渾渾噩噩地走出房間，菲兒已經在準備早飯了。酒後的美夢太短暫，每個人都醒得早。
　　「昨晚我睡著後妳沒動手動腳吧？」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魔女。
　　「沒有。」
　　菲兒有些沈默，可能驚訝於我的冷淡？
　　「昨天晚上我說是妳女友……」
　　「沒事」，我強擠出笑容：「逢場作戲嘛，對李明雪真是個不錯的反擊。謝謝妳，不用擔心我當真。」
　　菲兒臉冷了下來，有點憤怒，有點不解？
　　「我有急事去趟實驗室，今天都不用等我吃飯了。」我拿起包出了家門，淚水終於止不住。
　　我不知道註視著我背影的菲兒是什麽表情，或者她根本沒有在註視？但從這壹刻開始，我們纏繞交錯的軌跡竟延伸成了平行線。我的兩篇論文截止日期都只有壹個月，每天在實驗室泡十幾個小時又成了生活的常態。我沒時間回家做飯，有時半夜到家，桌上還放著菲兒用保鮮盒裝好的飯菜。思想鬥爭後，我會第二天壹大早拿到實驗室當午飯。我工作中叫了可口的外賣，也會多點壹份菜，晚上回去放在餐桌上。兩個人仍保持著疏離的溫暖，僅此而已。
　　回到家癱在床上是我最舒服的時候，可閉上眼總有畫面閃過。
　　「又聰明又努力的男生，在我眼裏渾身發光！」壹個黑衣女子邊喝酒邊訴說著。
　　「大清早妳就在寫代碼嗎？今天又是元氣滿滿的壹天！」琴鍵上的五個手指像五根針。
　　我也不是覺得被騙，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神做了別人的舔狗。周晨陽回復裏的菲兒，像極了曾經小雪身邊的我。
　　好在只要不是夜深人靜，我可以逼自己心如止水。而科研這個東西，若無雜念，效果立竿見影。壹個多月過去了，我陸續收到自己論文被接收的通知，還有各種會議的學術報告邀請，臉都要凝固在笑容裏。
　　終於是不用去實驗室的壹天。睜開眼睛，吵醒我的手機鈴聲都那麽悅耳。
　　「餵，大毛，怎麽了？」
　　「芒哥，最近有個富二代壹直向菲姐獻殷勤。妳可得註意點。」
　　「跟我有什麽關系？」
　　「妳倆的事別人不知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我認識的人就妳最瞎。」
　　菲兒開始經常出門，這我早就發現了。盡管疫情當頭，總是壹人在家能有啥意思呢？我看看表，居然已經下午壹點半。像往常壹樣打開電腦，郵件裏老板的誇獎又讀了壹遍，也抵消不了想起菲兒的煩悶。
　　「我與妳差距變小了吧……」嘴裏嘟囔著，我又去看了看周晨陽的Facebook主頁：
　　誒，菲兒的回復怎麽全沒了？
　　我壹直翻到去年，都再也找不到壹條菲兒的回復了。百思不解中，我直接點開菲兒小號的主頁，當頭就是壹條長長的狀態：
　　「不知妳會不會來看我的主頁。妳這麽聰明，早明白我是誰了吧？我們曾互稱伴侶，但沒有愛，只是過家家罷了。壹直給妳留言，因為我內心有個不舍得放下玩具的小孩。如今小孩長大了，留言也沒了存在的必要。我已找到真正愛的人，他內心也有個小孩，壹個猶豫不決、自己跟自己較勁的小孩。我願意等他長大，也祝妳找到這樣壹個人。」
　　出大事了！我回撥了大毛的電話：
　　「那個富二代怎麽回事，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