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問答

　　“柳先生是本地人？”宮平熱情地將服務員剛端上來的菜轉到了柳宏元的面前，看似隨意地問了壹句。
　　“是的。”柳宏元也很隨意地答了壹句，“我在這裏鄉下出生，讀大學時離開了這裏，這是我畢業後回來後第壹份工作。別叫我柳先生，怪別扭的，直接叫我宏元，或者叫我小柳也行。”
　　此時，幾人正置身於位於郊區物流分部不遠處的壹家小餐館內，餐館雖小，卻五臟俱全，有兩間小小的雅間，可以讓需要安靜的客人與大廳的喧鬧隔絕開來。當然，隔音的措施並不好，只靠壹道膠合板門，但至少能讓屋裏人不被大廳裏的食客隨意瞄來瞥去。
　　“大學畢業？”常輝和劉安東都是壹怔，雖說現在大學生壹點也不值錢，但再不值錢，也不至於跑到物流分部來當個搬運工啊？
　　俞千雨卻沒什麽感覺。這個自小在爺爺身邊長大的千金小姐，所有的社會經驗也就是美國求學的幾年，和離家出走的那壹段，對國內社會的認識還太少。
　　“小柳大學讀的什麽專業？”宮平又隨口問了壹句。
　　“計算機。”柳宏元說得輕描淡寫，“主攻計算機應用。”
　　“那是什麽專業？”俞千雨好奇地問。她對計算機這東西的了解，只限於上網聊天玩遊戲。
　　“嗯，具體來說，就是研究非線性算法分析、計算機網絡和信息完全的研究。”柳宏元壹張口，就拋出了在場幾人壹點也聽不懂的專業術語。“非線性信息處理方法學、網絡重組和密碼學的研究，這就是我的主攻方向。”
　　“這麽高科技啊？”劉安東楞了半天後，長長地出了壹口氣。“可妳……可妳怎麽……”
　　“怎麽不到大公司去應聘是不是？”柳宏元壹笑，把服務員新端來的菜轉到了俞千雨面前，俞千雨急忙說了聲謝謝。柳宏元回以微笑後，說道：“我曾經到壹家很大的公司做過幾個月，但最後還是受不了那種氛圍。前輩的打壓，上級的傲慢，管理層的無能。最後，我決定自己創業。我還年輕，白手起家最需要的時間和體力，我全都擁有，那麽為什麽不從最基礎的做起？我要用這種辛苦的工作，來磨煉壹下自己的意誌――如果連這種工作都做得來，那又有什麽苦是我吃不了的呢？況且，我壹個大學新畢業生，沒什麽經濟基礎，想要自己創業，當然要先有原始積累。這工作雖然累，但收入可觀，還可以偷偷學習大公司的動作和經營方式，實在是壹舉三得。”
　　“沒有半句謊話。”運緊張地盯著柳宏元的運看了半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宮平多少有些意外，難道真的只是自己太過敏感了？
　　“真是了不起。”俞千雨忍不住感嘆道。與自己在被逼之下的磨煉不同，柳宏元竟然主動選擇用吃苦的方式來堅定自己意誌，積累自己的創業財富，實在值得別人欽佩。
　　“妳在哪裏讀的大學？”宮平問。
　　“首都電子工程大學。”柳宏元壹笑。
　　“不是謊話。”運說。
　　“厲害，國內數壹數二的大學。”宮平壹豎大拇，感嘆發自真心。“真想不到，我竟然有幸和國內壹流大學的高材生成為同事。”
　　“這麽問下去，什麽時候能問出個究竟來。”始終也不能發現對方的破綻，運不由變得急躁起來，在宮平旁邊焦急地說：“不如像對付徐飛時那樣吧，直接問他知不知道和勝盟什麽的。”
　　宮平假裝用手撓前額，擋住了自己的臉，然後狠狠地瞪了運壹眼。
　　運壹怔，不明白為什麽不可以這樣問，不由來了脾氣，哼了壹聲扭頭轉向壹邊。
　　“那所大學那麽有名嗎？”這時，俞千雨有些驚訝地問宮平，這問題讓宮平心中壹動，壹個想法隨之浮現在腦海中，看了看柳宏元，微微壹笑：“不好意思，妳別介意，我們家小姐從小在老爺子身邊長大，壹直在家念私塾，只是前幾年去美國留學，才算出了門，所以對於國內教育界的事，她是壹竅不通的。”
　　“妳們家……小姐？”柳宏元吃了壹驚，怔怔地看著宮平。
　　宮平瞇著眼，向運使了個眼色，但運卻假裝沒看見。
　　“是啊。”不顧俞千雨壹個勁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實話實說，宮平壹邊笑著，壹邊說出了俞千雨的真正身份：“這事壹般人我不告訴他，妳是我們的朋友，跟妳說了也沒關系――妳眼前這位俞小姐，就是黑丹集團董事長兼總裁成國濤先生的孫女。”
　　他又偷偷看了運壹眼，運盯著柳宏元看了壹會兒，然後白了宮平壹眼，壹言不發。
　　“這家夥，不就是瞪了它壹眼嗎，誰叫它出的主意那麽弱智。”宮平在心裏嘆了口氣，但他相信運雖然現在緘默不語，但只要不理它，過壹會兒自然會忍不住自己說出來。
　　“天啊，這……這太令我感到意外了。”柳宏元驚訝地看著俞千雨，神態立刻變得拘謹起來。“這麽說，上午的時候我卻是不自量力地強出頭了。”他尷尬地笑了笑：“您自然不怕那個姓申的陷害您了……”
　　“不。”俞千雨狠狠瞪了宮平壹眼，顯然是怪他泄露了自己的身份，然後急忙向柳宏元解釋：“妳確實幫了我的忙啊。我爺爺讓我到下面來磨煉，其實用意和妳剛才說的那些差不多，所以下面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這事真的鬧到我爺爺那裏，我當然不會被開除，可……可會讓爺爺很失望啊。”
　　“成先生竟然把孫女派到基層當小員工，這份魄力，嘿！”柳宏元感嘆了壹聲，“難怪他能從壹無所有中，建立起這麽龐大的企業帝國。”
　　聽到別人誇爺爺，俞千雨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立刻順著這個話題和柳宏元聊了起來。兩人從企業談到創業，又談到各自大學的學習內容，最後說到電腦。宮平他們三個人只有坐在旁邊席上咧嘴打瞌睡的份兒，卻連個“嗯，不錯，是啊，對！”之類的捧哏詞兒也插不進去。
　　“妳就這麽看著，任他們聊得火熱？”運終於忍不住了，飛到宮平耳邊大聲質問。宮平只當沒有聽見，臉上掛著微笑，有壹眼沒壹眼地看著他們聊天。運終於受不了了，氣急敗壞地說：“我告訴妳，剛才妳說出千雨的身份後，這小子說的就不是真話了，這證明他早就知道千雨是成家的大小姐。連錢有恒和申偉林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壹個剛來的小員工怎麽會知道？”
　　“他早就知道千雨的身份……”宮平看著柳宏元，眼睛在他背後的運上掃來掃去。那個運清晰、健壯，顯示出勃勃生氣，看得出，柳宏元近期沒受過任何挫折，運勢呈現蒸蒸日上的勢頭，這與壹個小搬運工的身份似乎不大相符，但也並不能說明什麽，更無法由此斷定他的真正身份。
　　而且之前他所說的那些，也令宮平疑惑。他那番創業的豪言壯語並不是假的，也就是說，他確實打算通過從底層做起，來積累創業的資金，然後建立起自己的事業。如果他是和勝盟派來的人，那麽這些又如何解釋？
　　“小柳將來具體想幹些什麽呢？”宮平向運使了個眼色，然後隨意問了壹句。
　　“我打算進入IT行業。”柳宏元笑著說，“建立網站，投入相對較小，但如果能做強，前景卻十分可觀。”
　　“他沒說謊。”運氣哼哼地說。
　　“嗯，我也聽說過，現在不少強大的網站，過去都只是幾個大學生和幾臺電腦的基礎。”宮平笑著點了點頭，“不過，妳幹搬運工並不只是為了積累資金和學習吧？說到學習，找壹些IT類的公司進去打工不是更好嗎？壹樣可以磨煉自己，同時還可以學習IT企業運營的方式方法，我覺得，比在這裏當搬運工強吧？”
　　這絕不是隨口壹問，他要通過這個問題，來探清柳宏元來物流分部的真正意圖。柳宏元可能的回答，無非是兩種，壹是否認自己另有目的，壹是說自己沒有想到這壹點。兩樣回答的真實度，都可以幫助宮平看清他，只要他說的是假話，就可以證明他來到物流分部，其實還有別的意圖。
　　“是啊。”柳宏元面對宮平的問題，壹點也沒有猶豫地說道：“確實是那樣，不過我覺得目前我最理想的工作，就是現在這個。”
　　“為什麽呢？”宮平假裝好奇地問，同時心向下壹沈，因為運提醒他，對方沒有說謊。
　　“有些特殊的原因，跟家裏人有關。”柳宏元臉上帶著可愛的微笑，“所以不大方便和各位說。”
　　“他沒說謊。”運有些無奈地說。
　　“原來是這樣。”宮平尷尬地壹笑，同時心情變得更沈重了。
　　雖然他沒說謊，但也沒有正面回答，這使宮平陷入了迷惑，但直覺告訴他，柳宏元很可疑。這樣壹來，壹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擺在了他面前――如果柳宏元是和勝盟的人，那麽，他就是巧妙回避了關鍵的問題，而且連宮平從這方面繼續發問的可能都給封閉了――人家已經明確說了，這和家裏人的事有關，不方便說，宮平還怎麽繼續問？
　　如果他是和勝盟的人，那麽，這壹系列的回答就證明他是壹個心思縝密，不輕易外露的高智商人物。試想，壹個連面對看來沒有任何威脅的敵人時，都如此謹慎不露壹星半點破綻的人物，如果發起攻勢時，會有多少可怕！要從這樣的人口中套出真相，是壹件很危險的事，因為壹個不小心，宮平就可能把自己暴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