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陳八尺之衣錦還鄉（上）

　　自從完成了和滿清的借款談判，並且簽下了《八尺協定》之後，陳八尺就帶著這個榮譽，以麥克唐納步兵武器公司高級顧問和黑水保安公司高級顧問的身份光榮的退休了。這兩個職務加在壹起，每年都能給他帶來兩萬美元以上的收入。這使得陳八尺壹下子就變成了有錢人。
　　楚霸王說過：“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這個典故沒讀過什麽書的陳八尺並不知道，不過這種心理，陳八尺壹樣是有的。當然，說陳八尺沒讀過書，這並不完全正確，事實上，到了黑水之後，陳八尺還是接受了壹些教育的。別的不說，英語的教育絕對是少不了的。再加上黑水的壹些工作也絕不是完全的文盲能夠勝任的，比如說，炮兵的相關技術就非常需要數學方面的知識。所以，認真說，陳八尺的文化程度放在美國雖然算不上高，小學畢業的水平也還是有的。
　　既然起了這樣的心思，陳八尺也就找了個時間，帶著自己的愛爾蘭老婆，和三個兒子壹起回了壹趟老家。不管怎麽說，祖墳還是要回去拜拜的。不過在這個問題上，他的老婆還有兒子們卻和他發生了壹點矛盾。
　　陳八尺的老婆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大部分的愛爾蘭人都信天主教，這也是愛爾蘭人始終和英國搞不好，並且老是被英國人視為非國民的重要原因之壹），陳八尺嘛，本來就是個信拜上帝會的，後來太平天國搞出了天父天子大亂殺之後，陳八尺和其他的太平軍壹樣，對這些玩意兒也不信了。到了美國，加入了黑水之後，陳八尺發現，在美國，不信上帝還真是寸步難行，而自己原來的那個什麽拜上帝會的那些個教義壹說出來，周圍的人的壹致反映就是“異端！比摩門教還要異端！”然後就是壹大堆的熱心人來勸導陳八尺拋棄錯誤的異端信仰，回歸正統。當然，什麽是正統，吵來吵去，大家也沒個統壹的意見，因為黑水裏面的信仰派別也是壹樣多的壹塌糊塗，既有美國傳統的各種新教，也有歐洲傳統的天主教，甚至就連東歐的東正教的都有兩個。不過最後，因為妹子的緣故，陳八尺還是信了最最傳統的天主教。當然，陳八尺的這個信，其實絕對只能算偽信。
　　但是陳八尺的愛爾蘭婆娘可就不壹樣了，那可是真正的天主教徒。陳八尺整天在外面跑，三個孩子當然也都是甩給老婆管著，結果三個小家夥自然也就被那個愛爾蘭婆娘教育成了正宗的天主教徒。
　　作為天主教徒，對於回家鄉看看先輩的墳墓，他們都是不反對。可是要給祖宗上香，叩拜什麽的，那些不懂事的家夥立刻就不幹了。氣得陳八尺差點就要到法院裏去把那個婆娘休掉。當然，這只是想想而已。反正直到最後，陳八尺也沒能擺平那個榆木腦袋的婆娘和那三個臭小子。於是幹脆就拋下他們，自己壹個人回老家看看，省得祖宗們看到這些蠢東西心裏煩。
　　於是陳八尺就壹個人回了壹次老家。當然這所謂的壹個人指的是沒帶家人，其他的人還是帶了不少的。首先，保鏢什麽的他還是帶了壹群的，雖然這些所謂的保鏢，大多都是陳八尺在香港花了幾個小錢雇傭來的白人流浪漢加上印度阿三，專業技術上的水平簡直爛得不堪入目。用陳八尺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別看我老了，但是給我兩把手槍，我壹個人就能把這些家夥全都放倒。哪怕他們手裏也都有槍。”老實說，陳八尺帶著這些人主要就是為了擺擺排場，炫耀壹下。尤其是要在村裏的那個秀才老爺面前炫耀壹下。
　　除了帶著壹幫子洋人，陳八尺還在香港雇傭了壹個翻譯。老實說，陳八尺在美國呆了這麽久，英語又這麽簡單，所以陳八尺和那些洋人說話根本就不需要什麽翻譯。不過陳光還是請了壹個，因為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和地方上交涉，讓那些下面的白皮出面當然是最好了，這個時代的地方官府，沒有不怕洋人的。只是洋人和地方官府打交道的時候，還是需要翻譯的，這個時候總不能讓他陳八尺屈尊去給那些流浪漢和印度阿三當翻譯吧？所以他就雇傭了壹個據說在香港西醫書院讀過書的叫做李重光的人，那人的英語相當的好，人又還算機靈。
　　老實說，陳八尺在滿清，還算是罪犯之類。因為他可是個不擇不扣的“廣西老賊”。後來，陳八尺作為麥克唐納財團的代表，甚至直接和滿清最高層次的那些家夥打過交道，還簽署了協議。那些滿清高官當然都知道陳八尺曾經的“發匪”身份，但是考慮到陳八尺已經是“洋大人”了，而且還是“洋大人”中的“洋大人”。所以雖然背後免不了買上兩句“忘了祖宗的漢奸”或是“小人得誌，沫猴而冠”什麽的，但是當著面，大家對他也都得客客氣氣的，至於說因為他是個“發匪”，而追究他的刑事責任的事情，那更是沒人會提起。
　　但是高層不提，不見得下面的人就不提。對於“發匪”的追捕可是沒有追訴期的。而上面的那些家夥也忘了通知下面的人，關於陳八尺現在已經是“洋大人”，不能再多追究了的事情。所以，等陳八尺回了老家，還真就鬧出事情來了。
　　陳八尺帶著壹行人在廣州雇了壹條船沿著珠江逆流而上，走了好幾天之後，總算是到了老家附近了。
　　他的老家在桂平江口鎮，這裏距離當年長毛起事的金田不遠，曾經是拜上帝會活動活躍的地區之壹，陳八尺當年就是在這裏跟著自己的哥哥入了拜上帝會，走上了造反的道路的。如今哥哥早就戰死多少年了，而故鄉江口鎮陳八尺更是幾十年沒有回來過了。隨著那條船距離江口鎮的青石碼頭越來越近，陳八尺突然有了壹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很有點不敢往外面望了。
　　船在碼頭上穩穩地停住了，陳八尺從船艙裏走了出來，朝著四面望了壹望。雖然好幾十年沒回來了，但是江口鎮還是老樣子，幾乎壹點變化都沒有。陳八尺甚至註意到碼頭那邊的那塊青石板也還是他以前記得的那塊，小時候他和哥哥經常會來這裏玩，那時候他們經常會用手蘸著河水，在那塊平整光滑的青石板上畫畫玩。
　　隨著想起了這塊青石板的故事，其他的各種各樣的，陳八尺以為自己早就忘掉了的故事幾乎在壹瞬間就湧上了心頭。悲欣交集之下，壹時間竟然邁不開步子。
　　“陳先生？陳先生……您沒事吧？”那個跟在他旁邊的，叫做李重光的翻譯很有點擔心的問道。這些天來，他和陳八尺都呆在船上沒什麽事情可做，陳八尺便問問他壹些有關國內的事情，而李重光也會向他問起美國的壹些事情，尤其是美國的那些大學的事情。聽他說，他攢了點錢，打算將來到美國去讀讀書。這麽壹來二去的，兩人也就熟悉了起來。
　　“沒事，只是想起了壹些從前的事情而已。”陳八尺畢竟是見過不少的大世面的人，立刻就穩定住了情緒。他又望了壹眼碼頭然後帶頭踏上顫顫的木頭跳板，走上岸去。
　　陳八尺的故居（依照陳八尺如今的歷史影響，貌似勉強可以用這個詞了）在後面的街巷中，只是那處房子本來就狹小，怕是容不下這麽多人，而且自打自己和大哥造反離開之後，這地方也肯定換了主人了。陳八尺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到客棧裏去找個住宿的地方，然後再自己回去看看。
　　陳八尺記得，就在靠著潯江的街道上，那邊應該有壹個客棧，不過他還是讓李重光先去問問，畢竟，已經隔了好幾十年了，誰知道那個客棧還在不在。
　　不壹會兒，李重光就回來了，他對陳八尺說：“陳先生，那邊的人說，您提起過的那家客棧倒是還在。要不我們就先過去吧？”
　　……
　　這家叫做“順通”的客棧不大，前面是壹個大廳，擺著幾張桌椅，看起來還在兼做飲食的買賣，後面是個天井，四圍是幾間客房。
　　當陳八尺他們走進這家客棧的時候，掌櫃的正在櫃臺後面打著算盤，雖然有人進來了，但他也沒認真的擡起頭來看看。直到李重光走上前去，靠著櫃臺上喊了聲：“掌櫃的，有房沒有。”
　　“有呀，還有四間上房。”掌櫃兼賬房擡起頭來，看了李重光壹眼，問道：“妳們幾個人，要幾間房？”
　　“八個人，要四間房。”李重光回答說。
　　“都是些什麽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呀。”掌櫃的扶了扶老花鏡繼續問道。在我大清，住客棧原本也是要路引的，不過這些年來，官府對地方的控制越來越弱，很多時候，開客棧的也就懶得多事了。不過壹些基本的情況登記還是要有的。
　　“陳光，回鄉上墳，這些是我的隨員。”陳八尺回答說。
　　“啊。”掌櫃的將陳八尺的名字記了下來，又問道：“那他們都叫啥？”
　　“這個叫喬治·布什，這個叫卡梅倫，還有這個叫密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