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第008章
　　老板的辦公室寬大異常，但卻光線暗淡。有窗子的地方都被窗簾遮住，屋裏雖然吊燈、壁燈、落地燈不少，但開著的卻沒幾個。壹個體形臃腫的老頭全身都窩在高級皮沙發裏，手裏還夾著個細長的煙咀，上面燃著根白色的紙煙。
　　他就是在上海灘赫赫有名、在76號裏無人不曉無人不怕的周老板。76號裏都敬畏地叫他老頭子。其實老頭子也不算老，至少臉上還看不到壹點皺紋，身體壹向也好。通常周老板也並不在76號裏辦公，但在76號裏卻有他專門的辦公室。76號裏的大小特務看到周老板大駕光臨都會有點戰戰兢兢的感覺，連主任丁墨村也不能例外。
　　周老板對面隔著茶幾正襟危坐的就是華劍雄。華劍雄進來時老頭子就坐在沙發裏抽著煙，而林美茵卻沒在屋中。見他進來，老頭子用煙嘴指指對面的沙發示意他坐下，華劍雄也沒客氣就坐下了。他心裏雖然忐忑，但在老頭子面前還是若無其事地坐得筆直。
　　當老頭子換上第二根煙時，華劍雄趕緊掏出剛才林美茵給他點煙的那個鋼質軍用打火機畢恭畢敬的給老頭子點上。從頭到尾雙方都沒說壹句話。其實華劍雄此時緊張得手心直出汗。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裝傻到底。
　　直到老頭子抽完第二支煙，把煙嘴放在茶幾上的銀盤裏，慢慢地接過身邊侍侯的下屬遞來的茶碗，才壹邊用杯蓋撥弄著漂浮的茶葉，壹邊緩慢的說道：“ 年輕人有耐心，懂規矩，很好。” 頓了壹下，喝了口茶，老頭子又接著說道：“ 劍雄，妳身上有很多優點啊。” 聽到老頭子這麽壹個開場白，華劍雄略微安心了壹點。但他不敢大意，依然沈穩的欠了壹下身說道：“ 劍雄不敢忘記老板平時的教誨。”“嗯” 了壹聲，老頭子點點頭，似乎很滿意華劍雄的回答，他喜歡手下叫他老板，這在76號也是人盡皆知的。
　　“ 劍雄，知道今天我特意過來召見妳是為什麽事嗎？” 老頭子還是不露聲色不急不慢的問著。
　　“ 來了！” 華劍雄全身都繃緊了。他抱定了絕不先開口的宗旨，以免言多有失。華劍雄假裝思考了壹下，回答道：“ 屬下愚鈍，請老板明示。” 老頭子點點頭道：“ 長春的事情辦得順利吧？” 聽了老頭子的問話，華劍雄心中暗暗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今天召見真的和長春的大使遇刺案有關。嘴裏卻裝傻道：“ 屬下在長春壹切順利，原本準備明天儀式結束後向老板交差，所以……” 看見老頭子搖搖手，華劍雄趕緊打住了話頭。
　　老頭子沈吟了好大壹陣才說到：“ 不太平啊，劍雄。要是早知道，我就不叫妳先回來了。妳前腳壹離開長春，那裏就出了大亂子。” “ 什麽？出什麽亂子了？” 華劍雄假裝驚訝地問道，同時心裏暗暗松了口氣，看來自己賭對了。聽老頭子的口氣，至少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
　　老頭子嘆息壹聲說道：“ 百密壹疏啊，就在昨晚，我們的建交大使被人刺殺了。” 看著滿臉震驚的華劍雄，老頭子說道：“ 今天叫妳來就是為這件事。” “屬下無能……屬下星夜趕往長春查辦此事，捉拿兇手，將功折罪。” 華劍雄趕緊表態。
　　老頭子卻搖頭道：“ 不必了，兇手當場就被我們的人抓獲。人明天就會押回上海來。” 華劍雄心裏壹動，忍不住問：“ 什麽人幹的？” 老頭子皺皺眉道：“是老裴在金大的學生，也是他的私人秘書，名字叫何小月。其他的要審過才知道。” 聽了這番話，華劍雄才算心裏壹塊石頭落了地。簡單地判斷，刺客應該是通過和老裴的私人關系接近他的，而不是安全措施有什麽漏洞。這大概就是老頭子沒有怪罪他的主要原因。
　　況且，學校是激進分子最多的地方，以此推斷，刺客來自共方的可能性最大，這對他是最安全的，刺客怎麽處置都對他沒有威脅。當然，重慶方面，特別是軍統在各大學也埋了不少暗樁，這是他自己必須小心的。不過，何小月這個名字他根本沒有聽說過，但願和軍統沒什麽瓜葛。就算是有，他也不會手軟。
　　華劍雄剛覺得松了口氣，但轉念壹想，卻總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事情昨晚就發生了，今天他來了大半天卻沒有聽到任何風聲。為什麽出了這麽大的事在76號機關裏瞞得滴水不漏，為什麽老頭子比自己知道的還早，為什麽刺客昨晚就抓到了卻壹直秘而不宣……他的心又開始忐忑起來。不管怎樣，現在的關鍵是要把刺客抓在自己手裏，這樣才能保證萬無壹失。想到這兒，華劍雄小心的問：“ 那老板的意思是……” 老頭子眼皮都沒有擡，意味深長地說：“ 這件事不簡單，水很渾啊！所以，我要妳親自接手案子。人妳要親自審，弄清刺客的底細，她背後是什麽人……否則，我們都交不了差啊！” 華劍雄剛要表態，老頭子卻接著說了下去：“ 長春發生這件事，影響我們和滿洲國的建交。對此汪主席大為惱火，日本人就更不用提了，今天已經發公文來興師問罪了。我已經向主席保證七天之內給他個交代。” 聽到老頭子這樣說，華劍雄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心裏踏實了許多，人只要交到他的手裏，壹切都好辦。
　　老頭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呷了口茶道：“ 人明天壹早就會用飛機押回上海，壹根毫毛不少交給妳。從明天開始七天內妳要給我個結果。” 說完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用手敲了敲結實的紅木茶幾，補充道：“ 這件事關系重大，辦好了將功折罪，辦不好……” 華劍雄當然明白老頭子後面沒說出來話的意思，立刻起身立正道：“ 劍雄定不辜負老板的期望辦好此案，查出幕後真兇。” “ 嗯，我也壹向相信妳的能力，此事對外要嚴格保密。妳下去好好準備壹下吧。” “ 是” 華劍雄向老頭子壹躬身，就要退出門去。但這時又聽見老頭子不急不慢的說道：“這個案子，林秘書配合妳辦。” 聞言，華劍雄心頭壹動，趕緊點頭稱是。看老頭子不像再有話要說的樣子，就小心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