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五行凱當興,葉落可知心
渾天記 by 十二子南申
2023-1-16 17:41
“動手!”
秋水煌壹聲令下,這話音未落,四方呼嘯之音已然乍響。
只見壹人踏空而來,周身風浪如刃潮激蕩,身未到,其蒼勁之音已至:“萬人山莫來,請諸位老友賜教!”
“老祖…!”莫莊聞之驚喜仰望。
其手中天涯尺,更是在莫來老祖伸手壹探之下,竟隔空遁行而至!
霎那間,莫來老祖天涯尺在手,渾身氣勢已瞬間暴漲,銳意無限,大有梳天雲海,排地垠分浪之勢。
與此同時,四方鏗鏘之音接踵而至。
“仙靈宗龍火神君——魏君,請問諸位,誰敢動洛羽半根毫毛?”
“仙靈宗空心上人——吾帝,諸位老友有禮了。”
“幻天宮子桑氏——子桑海,來遲壹步,諸位見諒…”
“有本宮在此,誰敢動我天靈道子?”
天後此霸絕之言壹出,天際流雲為之飛旋,竟於雲盤之上顯露其雲裳鳳儀身影,豐韻頃世間威蓋天地。
“仙靈宗魏鼎言……”
壹時間,隨著壹聲聲呼嘯之音響起,戈壁盆地上空,人影紛紛顯現。
那屬於強者的威壓,正不斷罩蓋而下,驚得四方小輩為之色變。
洛羽仰天四方,笑容慢慢顯現。他沒想到,不僅各家老祖宗主等前來,就連子桑樂陽、莫興兒、魏真炎…這些聖堂強者,也紛沓而至。
此刻,靜立洛羽身旁的龍牙使,見四方來援,她已踏前壹步,單手高舉,嬌媚聲出:“千耳何在?”
霎那間,於四周圍觀的人群中,竟穿梭而出無數身影。
只見東方壹行近百人,齊齊單膝跪地仰頭激動而喝:“屬下,拜見龍牙尊使,拜見尾座,願與尾座共生死。”
眾人定睛望去,不難發現,這其中還有胖先人、北十壹等人的身影。
而西側也同時沖出三十五名持劍男女,他們無壹不眼光銳利,面首洛羽方向,鏗鏘而喝:“弟子,拜見師尊,拜見宗主,誓護五行復宗山海!”
顯然,他們口中的師尊是指五劍長老,而宗主便是指洛羽。
龍牙使見己方道眾皆出,她轉身向著洛羽恭敬壹禮,便退後在旁。
洛羽見之微微點頭,收斂笑容,看向了四方行禮的道眾,鏗鏘有力道:“自此之後,龍門不存,三十五門徒,歸我劍宗門下。”
說著,他又看向了那數以百計的千耳中人:“千耳亦當並歸五行,直屬本宗,受龍牙使節制。”
那三十五人與千耳中人聞之,齊身喝鳴:“弟子(屬下),謹遵號令,萬死不辭!”
說罷,在洛羽的揮手下,眾人隨之起身。
自此,龍門去,盡歸五行。
此刻,圍觀的數百修士中,竟然現身龍門者達壹百於人!眾皆驚呼嘩然…
寒古山莊的慕容古嵐,正眼中小星星閃爍地望著遠處傲立四方視野中心的那道青衫身影,喃喃自語:“這…才是男兒本色。”
身旁穆寒江微微點頭:“洛道友少起於凡俗布衣,時經宗門浩劫,流落山海。君子韜晦隱忍十載,方得今朝亮劍。十余載春秋,便已力撼神君,羽翼遮天…!”
說罷,他苦笑搖頭:“莊主執意助燕,恐失遠見啊…”
慕容古嵐聞之,醒轉蹙眉轉動眼珠道:“寒江大哥,我有壹計,可讓父親改變註意,不助那凡俗昏君。”
穆寒江眉頭輕挑看來,滿是狐疑。
只見慕容古嵐故作羞澀:“寒古山莊若與五行聯姻,豈不壹家?”
穆寒江初聞覺著有理,可隨即他驚望自家小姐那扭捏作態,頓時心生惡寒。
顯然,自家這位大小姐,思春相中了那霸氣側漏的洛羽…。
而就在此時,哈哈哈~
壹聲得意幾乎忘形的大笑聲乍響,雲雨雙飛竟嘚瑟無比的叫囂道:“如此熱鬧,本匠人許久未見?都還等什麽?快快動手…。”
說著,這家夥便要沒頭沒腦地向著秋水煌殺去。
洛羽眼疾手快,連忙將其拉住,苦笑搖頭道:“結束了,該散了。”
“結…結束了?”雲雨雙飛皺眉:“本匠還沒動手呢?怎麽能散呢!小師尊妳是不是看不起徒兒,或者考驗徒兒的壹片孝心?嘿~妳瞅著,今日本匠非修理修理那病秧子,給妳出口惡氣。”
洛羽哭笑不得,只得說道:“為師知妳孝心,深知…!聽話聽話。”
“還真是剛到戲臺見謝幕,說散就散。”雲雨雙飛不爽的嘟囔著。
見此,他咂嘴勉強接受道:“不過師尊知道本匠孝心就好,免得本匠動手大殺四方。可雖說本匠未能出手,但妳得教我那神奇的恢復之術。”
“教…教~”洛羽點頭如搗蒜。
正如洛羽所言,此刻雙方強者皆至,已成勢均力敵的態勢。大戰已不可為,若強行為之,只會徒增雙方損耗,得不償失。
畢竟神影、太壹,哪壹個不是各宗門世家中的底蘊,誰又願意失陷在此地?
見事不可為,君風陽心中憤恨至極,他望向了洛羽怒喝道:“洛羽!看來妳也只能龜縮在他人羽翼下,狐假虎威罷了。”
洛羽卻不以為意,懟道:“君老賊,妳戰我不過,又何來臉面在此大放厥詞?”
君風陽頓時氣的滿臉通紅,他怒極反笑:“戰老夫?妳不用劍修之術,卻吞血丹煉邪術,強行提升自己的肉身,簡直辱沒了令師君子劍的壹世英明!”
洛羽輕哼反問:“哦?既然我師壹世英明,磊落山海,那妳這實時陰謀詭計算計我師的老匹夫,豈不是奸佞老賊?”
君風陽怒火中燒,可謂自扇耳光,他恨聲自圓其說道:“老夫與君子劍乃門戶之爭,何來陰謀詭計?當年五行劍仙飛升,汝師盛極之時,可謂山海最強之劍。可妳…身為弟子,卻背道而馳,不以劍強,反修血煞邪體,引以為傲,狂妄暴戾,與邪魔何異?”
對於君風陽還不死心的給自己潑臟水,冠以邪魔之名,洛羽是嗤之以鼻。
只見他望了眼淚孤海的方向,似有回憶道:“當年我師獨釣淚孤海灣時,傳我龍蛇九變,我曾問詢何為天地間的最強之劍。老師答曰‘傳說鳳凰涅槃,只有無畏生死,舍棄原來的軀體,才能獲得新生。人…也只有舍棄原來的自己,才能獲得心的自由’。”
說著,他看向了君風陽:“那時我不夠布衣孩童,無法理解老師的話,但今日…我忽然明白了。七尺男兒傲天地,只要心存浩然,又何來術數之分?今山海正氣糜渾,我當秉浩然心而破麋亂,鼎定禮序。”
秋水煌聞此狂言,心驚洛羽其鴻鵠之誌的同時,以譏諷道:“我等太壹尚且不敢妄言重定山海規則,爾卻敢妄圖癡念,簡直狂妄至極!”
洛羽不看秋水煌,反遙視四方,接著眾人問道:“我劍在心、在意,不在形!諸位不是言,這天下只有強者才能制定規則嗎?既然過去我師祖五行劍仙可撼山海,八方仰望。那我這徒孫有何不可?”
說著,他擲地有聲道:“從此刻開始,我洛羽誓告寰宇,欲為天地立心,為蒼釋浩然,為往聖繼絕學,為山海萬世開太平,天地道鑒,我自壹肩抗之!”
此豪言壯語壹出,眾皆震驚!
顯然,洛羽是直言不諱的告知山海,他這是要重新制定山海規則的節奏啊!
待四方對峙沈寂片刻,他已掃視八方,鏗鏘有力道:“既然諸位皆在,我洛羽便在此告之山外山客。我五行宗…將在月後,於五行劍峰…重現山海。”
“什麽?月後!”
“五行宗要復宗?”
見四方議論聲紛紛,洛羽已堂而皇之地轉身與眾離去,只留下了壹句耐人尋味的話。
“諸位道友,若有閑暇,‘還’可前來壹觀。”
千璣星君聞之皺眉,詢問地看向了宗主燕飛舟:“他這最後壹句是何意?”
燕飛舟淡淡而笑,撫須感嘆道:“他這是在給我等最後的臺階下啊!此子心智遠超常人,行事更是高瞻遠矚、張弛有度,必成大器呀!”
與此同時,他腳踏流光飛舟,嘆息壹聲:“五行宗…興矣~!”
說罷,他已禦空九天絕塵而去。
……
翌日後。
桃花村,後山桃林,夫子碑前。
洛羽、白戀星、陸冰凝等正焚香祭拜夫子。
待將祭拜已畢,洛羽也不起身。
他只靜靜地望著夫子的墓碑,微笑道:“老師,徒兒已斬了逆賊君山。待復宗之後,小羽便以君家壹族之血,告慰我宗亡者英靈。”
陸冰凝在側,寡言提醒:“還有秋水宗。”
洛羽聞之點頭。
隨即他微笑看向了目光帶有些許躲閃的陸冰凝:“師姐,妳被囚禁十載,壹定受了不少苦吧?”
陸冰凝眼中熒光閃動,她不自覺地瞅了眼洛羽壹側,正微笑相對的白戀星,隨即眼中壹抹黯然閃過,微微搖頭:“不苦。”
陸冰凝的眼神變化,自然落在了洛羽的眼中,他摸了摸鼻頭,說道:“師姐修為雖然荒廢許久,但也無需擔憂,以妳卓越之資,再兼丹老靈丹妙藥,定可壹日千裏。”
陸冰凝沈默垂首,微微點頭。
見此,洛羽輕咳了壹聲,便肅穆輕喝道:“五劍長老何在?”
不遠處的五位長老,頓時趕來,行禮道:“屬下在!請尾座吩咐。”
洛羽聞五人稱呼,微微蹙眉,便糾正道:“龍門生死二門已不存,五行將興。自此之後,五位長老叫我宗主便可,也莫要再自稱屬下。”
“屬…我等遵宗主令。”五人恭敬如是。
見此,洛羽微微點頭,便說道:“丹老那我已傳訊,勞煩五位長老,護送陸師姐與諸位歸宗藥園。”
對於洛羽的命令,五劍長老有些遲疑,若他們就此離去,那宗主壹人在此,豈不危險…?
聞聽洛羽之言,好似要獨自留下,白戀星與陸冰凝幾乎同時驚望:“羽(師弟),妳…?!”
洛羽左右而顧,顯然二人是要勸阻。
他隨即揮手制止道:“放心,我晚些便回,去吧。”
說著,洛羽便接著跪坐在夫子碑前,不斷地添著冥錢黃紙。
眾人見狀,只得告退離去。
…
就這樣,洛羽獨自壹人枯坐夫子碑前,壹邊呢喃輕語,壹邊癡望著身前搖曳的火苗。
大約半個時辰後,身後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
洛羽也不為所動,依舊如是。
不多時,其左側便站立著壹位玄衣長衫身影。他身姿挺拔,那看似方正敦厚的面容下,透著七分英武,三分陰霾。
來人不看洛羽,只望著夫子墓碑,周遭壹片寂靜。
片刻之後,英武男子壹掀衣擺,跪在了洛羽身旁。
他很是熟練地續上三株清香,又拜了三拜,更添了些冥錢,讓這四周充滿寒意的空氣,仿佛變得回溫了不少。
洛羽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待英武男子做完壹切。
他才開口淡淡的問道:“如今…妳跪在老師面前,是在自欺安慰,還是乞求壹絲可笑的寬恕?”
男子依舊沈默,靜靜地望著墓碑。
洛羽笑了,笑得無比酸澀:“陶德啊~!妳知道嗎?哪怕妳背離天下,辜負所有人的期盼。我洛羽都會原諒妳,甚至站在妳壹邊!”
顯然,來人正是洛羽的師兄,陶德!
只見陶德神情依舊,語出平淡:“是嗎?”
見此,洛羽面露痛苦:“但…陶伯、老師、靈兒、薛師姐…還有桃花村的鄉音們,他們都因妳而死。人們都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此時與我而言,這就是屁話!”
恨意襲心,洛羽收回凝視向陶德的目光,看向了墓碑:“老師在前,我連知錯悔改的機會,都不會給妳。呵~我們都不是兒時的自己了,拎得清對錯!妳錯了,妳就是故意的,改什麽?”
陶德嗤笑壹聲,同樣望著墓碑:“說得多好啊!妳洛羽沒有負這天下人,沒有負那五行宗,也沒有負了老師的殷殷期盼,但妳卻唯獨辜負了靈兒的深情。如今妳卻毫無愧疚的與那天女結成道侶,妳對得起靈兒嗎?”
“住口!”洛羽斷喝看來:“休要提靈兒!若非妳邪念至深,百般阻撓,我早與靈兒相認。靈兒若知我在五行,又焉能蹉跎?自妳壹劍刺向她時,妳就再也沒有資格提靈兒,妳滿身罪孽乃至靈魂都被邪氣汙濁,妳不配,不配!”
“是啊~我不配。”陶德仰天,望空谷蒼涼:“我本身就是壹個農夫之子,語拙不驚,自小妳就高我壹籌。我滿眼所見,周圍人都在誇贊妳,老師也獨留妳在身旁,就連靈兒每每都向著妳、想著妳、心心念念著妳。那時,我曾在想啊!若無妳,這壹切該是我的吧?但…妳是我的師弟呀!我能感覺到妳待我如親兄。”
說著,陶德頹然自嘲:“妳以為我願意嗎?呵~我本不該奢望有人能帶我脫離苦海,畢竟生而為人,只能靠自己,不是嗎?”
深深地嘆息了壹聲,他接著道:“~抱歉小羽,我還以為…妳和別人不壹樣。”
洛羽望著自圓其說的陶德,反問道:“壹樣?像妳壹樣荼毒生靈冷血無情,不顧壹切的與天下為敵嗎?妳的這身皮囊內,到底是我師兄,還是邪魔?”
“呵~無情?”陶德目光投來,毫不退避的問道:“我若無情,十年前妳就該死了!”
說罷,他輕嘆壹聲:“恩也好,怨也好,就讓時間來決斷吧?”
陶德接著道:“過去妳屢屢阻我大事,情義已斷,此生既然成不了兄弟,那便是仇人了。洛羽,我第壹次如此恨妳,妳這是想讓我殺妳嗎?”
洛羽聞之,皺起了眉頭。
四目相對,寒芒乍現!
陶德在停頓片刻後,終是選擇避開了目光,他看向了夫子墓碑嘆息道:“妳欲滅君家,告慰老師,我不阻妳。但~若再見時,我會親手割下妳的頭顱,讓妳在九泉之下陪伴老師與靈兒。”
洛羽聞之看來,壹字壹句道:“趙都,老師魂出,何人噬之?妳…還是那邪魔?”
陶德沈默…
洛羽轉過頭去,望著身前搖曳的火苗,輕哼淡淡道:“老師壹直在我心中,靈兒魂魄未滅,終有壹日,她會醒來。”
陶德聞之雙目驟縮,壹霎喜悅,壹霎又迅速復歸平靜。
洛羽不動聲色,隨手撿起壹片落葉,說道:“這桃花谷啊~曾是妳我的故鄉,其實從我們走出去的那壹刻,便已親手打破了這兒的歡聲笑語、世外寧靜。如今心猶滿目瘡痍,蒼涼回望這故鄉的壹片落葉,竟也這般美麗。”
陶德望著洛羽手中枯敗桃葉,淡淡道:“桃枝葉落,雖枯,然綠猶三分新,不知妳我誰能有幸長眠在這世外桃源中?”
洛羽將那桃葉輕輕地夾在了碑前壹冊祭文竹簡中,說道:“夾在此中,經年之後誰若有幸翻到它,希望他能看見歸家的路。”
陶德不屑壹笑:“落葉歸根嗎?”
洛羽看向了陶德不曾退避的雙目,良久之後,他糾正道:“落葉…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