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天地之危 4K

　　黑紗女子的話語，讓寧塵和柳茹意都為之壹怔。
　　——救她？
　　柳茹意很快皺起眉頭，沈聲道：“事到如今，還談什麽救不救的。這座洞府內的壹切變故，難道不是妳所為？”
　　“血界之主，無需如此著急。”
　　黑紗女子淡然道：“我知道妳難以維持現狀。壹旦兵器中的力量被耗盡，事端就不再由妳掌控。”
　　被道破虛實，柳茹意臉上也沒有絲毫慌亂，反而無比坦然道：“沒錯，所以哀家不會讓妳和寧塵獨處。大不了直接毀了此處洞府，壹了百了。”
　　“妳剛剛經歷過血界的劇變，應該最為清楚。”
　　黑紗女子的雙眸無比深邃，嗓音沙啞低沈：“這不是我或者某人所能辦到的，只要位於天墟之中，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哪怕是我，也不過是洞府內隨波逐流的壹員。”
　　柳茹意緊蹙著眉頭，緩緩道：“妳要如何證明。”
　　“壹看便知。”
　　黑紗女子的目光轉向寧塵，擡手將頭紗輕輕掀開。
　　而在看清此女面容後，寧塵和柳茹意心下都是壹驚。
　　這張臉，毫無疑問就是烏雅風本人！
　　寧塵神情陡沈，心頭急速思索，腦海中浮現諸多猜測。
　　是此人再故意模仿烏前輩的容貌長相，還是身外化身、死後產生的怨靈，又或是和茹意的狀況壹樣，是壹具產生自我意識的肉身驅殼？
　　“原來如此。”
　　身旁的柳茹意幽幽咂舌壹聲：“妳是那個女人的‘三道’之壹。”
　　寧塵驚疑道：“什麽三道？”
　　“踏足天元之上可得真魂，但要想證道得聖，需斬三至劫、成三聖道。”柳茹意低沈解釋道：“當初所謂的聖境還被稱作是‘三道’、‘三元歸壹’境，唯成三聖道方能算得上完整。妳的程前輩當初就是以三道化身之壹來見妳的。”
　　“但...”
　　寧塵滿臉疑惑道：“妳和艷星她們怎麽都不曾提起過？”
　　柳茹意搖了搖頭：“我們與尋常聖者不同。”
　　“因為她們是天生的聖者，是蒼天化身之壹。”
　　黑紗女子驀然開口說道：“柳茹意誕生於六法，晉升聖者之位並無阻礙。而祝艷星身為冥獄化身，自誕生的那壹刻起，就是此世間最強大的存在之壹，無法再用後世的修煉法概述。”
　　寧塵聽得臉色壹變。
　　“妳，認得艷星？”
　　艷星的真名幾乎無人知曉，眼前的女人哪怕是烏前輩三道化身之壹，又是如何得知？
　　“三道化身終究都是烏雅風的壹部分。”黑紗女子淡淡道：“哪怕位於不同天地，她這些年經歷的壹切，我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
　　“......”
　　寧塵面露沈思之色，試著在魂海內暗中問道：“明雪，能不能幫我問問烏前輩？”
　　“她說的沒錯。”
　　仇明雪似乎早已知曉，玩味壹笑：“妳眼前這個女人，的確就是她的三道化身之壹。不過她如今渾身上下卻充斥著劫厄真源，烏雅風自己都無法操控此身，危險難料。”
　　寧塵暗自思忖片刻，旋即再看向黑紗女子，道：“想讓我跟著妳到哪裏聊？”
　　“我創造的小天地。”
　　黑紗女子環顧四周，平靜道：“在這裏雖然無妨，不過柳茹意身上的力量壹旦消退，混亂的劫厄氣息將會再度彌漫，免不了麻煩。”
　　“我能相信妳麽？”
　　寧塵目光凝重，壹字壹頓道：“相信妳還是‘烏前輩’，而不是被劫厄之力所操控影響的瘋狂存在。”
　　黑紗女子沈默片刻，緩緩道：“我若要害妳，又何須如今現身。要拖延到血界之主耗盡力量，更無需這種蠢辦法。”
　　說著，她擡手撫上自己的脖頸。
　　只見黑芒閃爍間，壹副漆黑項圈隨之顯現，壹條黑鏈被順勢遞了過來。
　　“妳若心懷警惕，持著此鏈便可，只需心念壹動，便能將我輕易壓制。”
　　“......”
　　寧塵倒是沒想到對方竟如此果決。
　　他在皺眉沈吟之際，身旁的柳茹意率先將黑鏈接過，仔細感知檢查了壹番，這才將鏈子塞進寧塵手裏。
　　“沒動過什麽手腳，哀家還暗中多加了壹點手段，她翻不起風浪。”
　　“明白了。”
　　寧塵微微點頭，低聲道：“趁我們詳談，妳在耗盡力量前可以先去將洞府內的隱患盡快除盡。”
　　“好。”柳茹意深深看了黑紗女子壹眼，這才化作血光沖入無垠虛空。
　　壹時間，整個洞府星空內接連迸發出耀眼血芒。
　　寧塵收回視線，再度看向身前的黑紗女子，試探道：“如妳所願，現在想和我談些什麽？”
　　“很多。”
　　黑紗女子拂袖壹揮，四周風景霎時變幻。
　　原本被聖者威壓轟碎震塌的大地，頃刻間化作虛無。壹輪彎月高懸蒼穹，塗抹上壹層淡雅夜色。
　　寧塵心頭微驚，不過眨眼間，自己竟已經來到了壹座靜謐竹園之中，幽幽晚風拂過面龐，帶來壹絲微涼的寒意。
　　“這裏是...”
　　“是我居住的地方。”
　　黑紗女子側過身子，伸手指向不遠處：“那座竹園小屋，就是寢居。”
　　寧塵順勢壹瞧，果真看見壹座被幽暗燭火點亮的簡樸竹屋，周圍只事簡單圍了點竹欄，僅此而已。
　　“妳無需緊張。”
　　黑紗女子平靜道：“我即便被真源侵蝕，理智還未曾被完全扭曲。
　　而妳在此地多待壹段時日也無妨，這裏與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妳我交談數日，對外界而言也不過半個時辰。”
　　說著，她率先邁出腳步，朝著竹屋緩緩走去。
　　“隨我過來。”
　　“......”
　　寧塵心中疑惑，但攥緊手裏的鏈子，還是小心翼翼地跟上腳步。
　　直至推開圍欄走進小院，他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古怪異常，待瞥見角落中的壹個簡陋秋千，反倒感覺...頗有些恬靜悠遠的意境。
　　“坐吧。”
　　黑紗女子並沒有領他進屋，而是朝壹旁的長椅攤手示意道：“我們就在這裏聊壹聊。”
　　寧塵先行入座，就見對方攏著黑紗坐在數丈開外，淡然出聲道：
　　“自從踏入天墟起，妳心中應該就充滿了無數困惑，洞府內發生的變故更是叫妳無從下手，完全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是啊。”
　　寧塵不慌不忙地低沈壹笑：“稀裏糊塗就遭遇了壹場襲擊，受傷墜入血界。而血界又突然遭遇了舊古大軍的襲擊，剛剛才結束壹場大戰。就算是現在，我還有點雲裏霧裏，理不清來龍去脈，就像壹只無頭蒼蠅壹樣到處亂飛，哪裏出事就往哪裏跑。”
　　“妳初入此地，難免如此。”
　　黑紗女子語氣依舊平靜無波，道：“這座洞府，早已化作壹處毫無秩序的煉獄。”
　　寧塵眼神微凝：“烏前輩能否說明白壹點？”
　　“早在數萬年前，‘我們’就已經有了墮化之兆，舊古氣息悄然滋生。導致洞府禁制動蕩，讓諸多天墟內的破碎界域被卷入洞府之中。”
　　黑紗女子擡手壹拂，上空仿佛幻化出數道身影。
　　“不久後，天墟迎來了不速之客，他們皆是來自界外的聖者。或許是感應到了舊古氣息，很快就發現了這座星山洞府。”
　　“然後，發生了什麽？”
　　“他們察覺到了洞府內殘存的三道化身，以及因天墟而被吸納入山的諸多破碎界域。”
　　黑紗女子玉指輕點，就見上空隨之浮現出星山輪廓的虛影，四周纏繞起諸多黑氣。“他們無法破開洞府禁制，便轉而用劫厄汙染那些界域，順勢再送入洞府，以此從內部來瓦解我們。”
　　“原來是這樣...”
　　寧塵眉關鎖緊，心下暗自思忖。
　　試驗六法與劫厄之力的交融，對那些界外聖者而言，當真如此重要？
　　“等等，妳似乎沒有身負六法之力——”
　　“靈族血脈，與六法相差不大。”黑紗女子緩緩道：“況且，他們還將血界融入了洞府之中。”
　　寧塵聞言壹驚：“果然是他們動的手腳？！”
　　“沒錯，血界會與洞府待在壹處，正是界外之人的手筆。”
　　黑紗女子話語微頓壹下，繼續道：“至此之後，每隔千年左右都會有界外生靈闖入天墟，檢查星山洞府的狀況，以此來判斷洞府內的生靈是否徹底被劫厄之力侵蝕同化。
　　而我們只能蜷縮於洞府之中，被動抵擋著劫厄的侵蝕，壹天天朝著無法逆轉的狀況惡化。”
　　“...妳們沒有試著反抗？”
　　寧塵試探著問道：“身為烏前輩的三道化身，難道無法離開洞府出手？”
　　“我們終究是已死的存在，依附於洞府才能勉強維持魂魄不滅。”黑紗女子搖了搖頭：“我們當時已經被舊古侵蝕，修為大不如從前，就算能沖出洞府與界外的聖者壹戰，也不過是身死道消的下場。而且...”
　　她隨手抹去上空的虛影，道：“他們的目標，同樣還有‘我’的肉身。”
　　寧塵眼中閃過異色：“他們覬覦烏前輩的肉身又是為何，難道也想取得靈族之血？”
　　“不。”
　　黑紗女子漸漸握緊了袖中雙手，壹直以來平靜的語氣泛起些許波瀾。
　　“他們想要鍛造出壹件...兵器。”
　　“鍛造兵器？！”
　　寧塵聽得壹陣錯愕：“用烏前輩的肉身來鍛造？”
　　“不僅僅是肉身。”黑紗女子側首望來，語出驚人道：“待劫厄之力將整個洞府完全吞噬、連同血界都壹並同化之後，這偌大星山就會成為他們祭煉用的材料，其中無數生靈殘骸、破碎界域，六法祖血、靈族血脈，還有‘我’當年的肉身屍骸，都會化為整體，不分彼此。”
　　“這...”寧塵心頭震動，實在是難以想象這等手段。
　　“不過，進展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順利。”
　　黑紗女子很快繼續說道：“時至如今，我們還未被完全同化。血界之強韌，同樣也勉強抵擋住劫厄之力的侵蝕。他們這些年來唯壹的收獲，便是從中得到了壹些名為‘血衡’的產物。星山外那柄巨劍就是由此而生。”
　　“...我大致明白了起因。”
　　寧塵揉捏起眉心，冷靜思酌道：“而妳剛才說毫無秩序的煉獄，又是何意？”
　　“漂浮於洞府內的無數破碎界域，其中蘊含著無數的天道與法則，甚至還有些許生靈的存在。”
　　黑紗女子發出壹絲輕嘆：“但隨著諸多劫厄之力彌漫擴張、血衡的誕生，無數破碎法則開始交融，引得洞府內的法則愈發混亂。它們會相互攻擊廝殺、相互吞噬，在察覺到‘異物’存在之際，自然會催動被劫厄汙染過的天道法則主動進攻...就像妳之前所遭遇的襲擊壹樣。”
　　“......”
　　寧塵暗暗咂舌，臉色變得更為凝重。
　　這下子，這座洞府還真成了壹個‘煉蠱之地’。
　　哪怕血界之流還能撐住劫厄侵蝕，但再過多年後，怕是整個洞府當真要殘殺自滅。
　　“等等，我還有壹個問題。”
　　寧塵心思壹動，連忙再問道：“我若沒有記錯的話，六法乃是天地創生之初就存在的至寶，象征著天地原初之力，這股力量甚至還能反制劫厄。而妳們卻說墮化...這又是為何？”
　　實際上，這也是他進入血界後最大的疑惑。
　　他當初就依靠六法戰勝過不少施展劫厄手段的五域之人，自然搞不懂六法本身又為何會被舊古所影響。只是連番變故降臨，實在沒有空閑去深究到底，只當是雙方互有掣肘，此地的舊古更占上風。
　　而現在——
　　“其中緣由，妳仔細想想便知。”
　　黑紗女子低吟道：“象征天地本源的六法會墮化成舊古，此事到底意味著什麽。”
　　得此頗有深意的回答，寧塵漸漸瞪大雙眼，心頭已然掀起壹陣驚濤。
　　所謂舊古，就是不被天地大勢所容的存在。他們是‘上壹代’的修士，是忤逆天道的生靈，最終被排擠至界外，成為界外之人。
　　而現在連六法都將要化作舊古，難道說...
　　“‘天地大變’將至。”
　　黑紗女子幽幽道：“壹切，都將徹底改變。”
　　寧塵摩挲著下巴，神情變得無比沈重。
　　天地大變，他已經聽過好幾回，只當是有什麽恐怖存在即將出世，會引得天地大亂。
　　但直至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兇險危機。
　　——整個諸天萬界都將成為舊古，誰都逃不過去。新的萬界將會取而代之，成為此方天地的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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