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六章 知音

　　從邱解琴家裏出來時，我的心如亂麻，似有千種情緒，萬種念頭。真的是剪不斷，理還亂。本來我來的時候，已是下過決心要與她分開的。但到頭來不但沒分成，反而堅定了邱解琴至死不渝的決心。
　　我臨走前，邱解琴很明白的告訴我：“遷，我知道妳現在心裏沒有我，沒關系，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我了。八年前妳不愛我，我會感到極度委屈和痛苦，還有憤怒和丟臉，所以我白白損失了八年時間。但現在我知道了沒有妳的日子，思念妳的日子更痛苦。所以我決不會放棄妳的，我會壹直在妳身邊，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妳總有壹天會接受我的。為了這壹天，我不惜再堅持壹個八年，兩個八年，或者十個八年，只要我能活得那麽長。”
　　說實話，聽了這話，我的心裏是很感動的。邱解琴也不容易啊！以前我只知道她愛我，但僅此而已。現在我明白了，她的那種愛已經成為了邱解琴生活的全部，沒有我，她將失去了生活的動力，她的生命，會變得毫無意義。
　　但我頭痛的是，我自己心裏清楚的明白，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愛上她的。對她我很同情，很感動，但這並不是愛。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把我內心的感受告訴她聽，而且聽到她那麽堅決地說不離開我，我這些話好似說不說都壹樣了。
　　我本來就郁悶的心情，現在更煩悶了。我抽著煙慢慢往回家走，這時我又想到了我這麽深愛著許舒，卻得不到她壹點的回應，心裏難受得真象空了什麽壹樣。就算許舒明言拒絕我，也比這裝聾作啞，不聞不問的態度要讓人好受得多。
　　我剛經過壹家音樂酒吧門口，從裏面傳來了壹陣旋律優美的鋼琴曲聲。這首鋼琴曲是根據許舒壹首快炙人口的歌曲所改編的，我壹直都很喜歡。現在驀然聽到，不由得駐足不前，側耳靜聽。
　　不知道是由於鋼琴手出色的演奏技藝打動了我，還是那首歌曲的意境正好符合了我此時的心情。聽了壹會兒，我忍不住推門進去，看到了彈鋼琴的人。那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長得很帥，十指修長，身上穿得很樸素，也很幹凈。我去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傾聽，酒吧侍應來時，我便要了壹瓶啤酒。
　　心情煩悶的時候，找個安靜的地方，壹個人，壹瓶酒，壹支煙，加上優美的音樂，真的是壹種很好的放松的方法。這與顧若言那種單純的灌酒買醉自不可同日而語。
　　我壹小口壹小口慢慢飲著啤酒，深深吸著香煙，伴隨著音樂聲，我腦中，想到了很多東西……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然我耳邊傳來壹個女人的聲音：“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我擡起頭來，看見身邊站著壹個身材高佻，相貌極美的女郎。我立刻認出了她，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招呼道：“範經理！”
　　這位女郎，正是綠夫人公司企劃部的副主管經理範雲婷。
　　範雲婷手裏端著壹杯顏色碧綠的雞尾酒，酒杯中插著壹瓣橙子和壹根吸管。她美麗的臉上微露喜色，似乎很高興在這個地方遇見了我。她見我起來招呼自己，笑了笑道：“真巧啊！壹個人？”
　　我道：“是的，哦，範經理請坐，請坐！”
　　範雲婷也不客氣，就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順手把那杯雞尾酒放在了桌上。她笑道：“還是叫我範雲婷罷，妳已經不是公司的員工了，用不著稱呼我的職位。”
　　我也坐了回去，道：“沒關系，叫習慣了嘛！範經理也是壹個人？”
　　範雲婷道：“不，我和幾個朋友壹起的。”她說著用手稍稍指了個方向，又道：“她們在那兒，我剛好看到妳，就過來打個招呼。”
　　我“哦”了壹聲，也沒仔細去看那個地方，本以為象這種打招呼客套，又是極不熟的兩個人，要不了幾秒鐘她就會走了。豈料範雲婷坐下後，壹點想走的意思也沒有。她伸出壹只手，捏著吸管慢慢攪伴著杯中的酒，壹邊含笑著看我。我被她看得有點心虛了起來，正要開口問她有什麽事？她卻先開口了：“唐遷，從公司辭職以後，妳現在在幹啥呢？”
　　我的老臉壹紅，雖說我現在的工作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但相比起以前來，當然是沒法比的。想起我辭職時的豪言狀語和現在的落沒，我張了張口，竟是說不出話來。
　　範雲婷是何等精明厲害的人物，她只看我尷尬的表情，便大概料知了。她便再也不提此事，轉了壹個話題道：“這家音樂酒吧的環境不錯，而且很有音樂的氛圍。我壹直很喜歡，而且也經常來，但我以前好象從來也沒有碰到過妳，沒想到妳也挺有雅興的嘛，以前都在哪些地方瀟灑？”
　　我苦笑了壹聲，道：“瀟灑？範經理妳別開玩笑了。我今天也是湊巧經過這裏，被剛才那鋼琴手彈的曲子吸引了進來，才坐這裏喝壹杯，以前可不敢隨便來酒吧消費的。”
　　此刻酒吧裏鋼琴手已經撤了，換上了壹個吉他手，正在表演吉他獨奏《獻給愛麗斯》，水平也很不錯的。我雖然不懂，還是會覺得他彈得很好聽。
　　範雲婷說起在這裏玩樂器的人來如數家珍，她道：“哦，那個鋼琴手叫小江，東北人，聽說家裏不富裕所以壹邊在這裏深造壹邊出來打工。他很聰明，又很有才華，那些本來是歌曲的譜子到了他手裏，能轉變成優美的鋼琴曲。這是他的特色，也是這家酒吧老板雇請他的主要原因。”
　　我聽她說起來，感覺她對這酒吧之熟，都已經不能用常來的熟客來形容了。我喝了壹口酒，道：“看來妳對這裏真的很熟啊！”
　　範雲婷淡淡壹笑，道：“是啊！因為這裏的老板，是我很好的朋友。”
　　其實我並不觀心這些，我看範雲婷壹坐下便和我東拉西扯，顯然她有某種原因，要讓她接我。我想了想，我和這個範經理幾乎可以說不熟的，她會有什麽事找我？
　　範雲婷再和我扯了幾句，果然便把話引入了正題，說：“今天可算真巧了，本來前兩天我就想找到妳想和妳聊聊，不過壹直抽不出時間。難得今天巧遇，妳今晚的消費我請了。不過希望妳能回答我幾個問題，行嗎？”
　　我不知道範雲婷會有什麽疑問用得著來問我，我對她也不了解，無法判斷她的用意。便不卑不亢地道：“範經理有什麽問題就請盡管問好了，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壹定告訴妳。不過壹瓶啤酒的錢我還是付得起的，不敢讓範經理破費了。”
　　範雲婷“嗤”地壹笑，道：“我在公司裏聽起過別人說妳。看來他們說得很對啊！”
　　我又取出壹根煙來，用剛買的打火機點燃了吸著。我知道別人會在我背後說我什麽，我也不是很再意。我只是很好奇，面前這個公司的高級主管，實際上的企劃部負責人，業界的傳奇女性，倒底有什麽話要問我呢？
　　此刻範雲婷離我很近，借助酒吧內的燈光，我第壹次仔細打量了她。範雲婷是那種標準的白領麗人，臉上的淡妝恰到好處，衣服總是穿得那麽合身得體，嘴角總有那麽壹絲職業性的微笑。
　　我從她的外貌上判斷，她應該在二十五歲左右。說老不老，說小也不小了。這個年齡的女性，能象她壹樣僅憑著自身的本事便爬到那麽個高位，能夠獨擋壹面並有驕人的成績出來。實在是很難得的。我毫不懷疑她的能力，要不是華菁菁的老爸是集團董事長，那企劃部主管這個位置是非她莫屬的。
　　我這樣直白的看著她，範雲婷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她舉起酒杯稍稍茗了壹口，然後終於道：“前些日子我為了做壹個企劃案，去公司研發部要資料。經祁總的同意，我翻閱了幾份飲料研發全程的文字記錄和數據記載，無意之間我翻到了妳四年前經手研發產品的卷宗。我仔細看了下，雖然我不懂開發產品，但我懂得產品的價值。我壹眼就認為妳只要研究下去，那妳所開發出來的飲品必將在市場上引起轟動，成為綠夫人公司的鎮山之寶。也許會引領當年飲料口味的新風尚也未可知。這麽壹份有價值的研發項目公司怎麽能就因為妳的不幹而停止了呢？這簡直是太可惜了，四年了啊，公司會因此少賺了多少錢啊？”
　　我聽到範雲婷原來說的是這個，我不禁想起了四年前剛入公司時那種充滿幹勁，滿身活力的情形。以及為了這個項目廢寢忘食，忘我工作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真的是好懷念啊！我心中流過壹陣激情，那個時候的我，和現在的我，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啊！
　　我吸了壹口煙，又緩緩吐出，道：“這個葉尖香茶飲料，研發難度非常大。第壹，它的原材料很難找，壹般只生產在F省雲霧山的深山處，只有當地人才能找著它，而且數量極少。要大規模的生產銷售，不太容易。第二，這種名為葉尖香的茶葉經加工曬幹後，用沸水沖泡出來的茶水清香撲鼻，經久不去，實為茶中壹絕。但如何在制成飲料後還保持原味清香，實在是技術上的壹道難關。當年我就是在這裏花了很多時間也沒有解決，後來我調走了，公司大概認為生產這個飲品沒什麽前途，便將它束之高閣了。”
　　範雲婷道沈默了壹會兒，道：“如果妳有充足的資金和設備，有沒有信心把這種茶飲料成功開發出來？”
　　我笑了壹下，道：“信心我當然有，可這說了不是和沒說壹樣嗎？我哪有那些東西？”
　　範雲婷臉上很堅決，她道：“妳會有的！我非常看好這個項目，我覺得它的價值是難以估量的。同時我也非常看好妳，妳的研究文字記錄我詳細看了，說妳是天才罷，怕把妳給捧壞了。但是妳研究的思維角度讓我耳目壹新，我見多了各種各樣茶飲料，大家無外乎換湯不換藥。同樣的生產程序只要換上不同的原材料，不同的產品就生產出來了，壹點新意都沒有。而妳則不同，雖然我不懂技術，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可能是壹次大膽的突破，壹次偉大的革新。唐遷！我不會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的。我們壹起幹罷，相信我們壹定會轟動飲料屆的。”
　　聽她這麽說，我的內心隱隱泛起遇上知音的感覺。但我仍是嘆了壹口氣，道：“沒用的，妳知道，我已經辭職了，而且不可能再回去了。”
　　範雲婷笑了笑，道：“不！妳錯了！我沒有提到公司，而是說我們壹起幹，妳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