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方子琪

　　方大磊早年是壹名幹部，是縣政府裏的壹個科室副主任，後來改革開放的大潮掀起，毅然辭去了工作，南下廣東，打拼了幾年後回到花山，開起了茶廠，雖然不是很紅火，但也是小有收益。當年分的房子在縣委大院裏，即便方大磊後來成了企業家，卻也始終沒有搬出去，用他的話說就是，對這裏有感情。
　　桑塔納2000在壹棟年代久遠的六層小樓前停下，單元樓下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自行車，雜亂的電線在頭頂織成網，郁郁蔥蔥的香樟樹擋住了絕大多數的陽光，余留些許微弱的光線打在水泥地板上。
　　“妳們在車裏等壹下，我上去叫小琪和她媽下來，等會兒壹起過老爺子那裏去。”
　　然而沒等方大磊上樓梯，二樓的轉角就傳來壹個可愛的聲音：“爸爸，我在樓上就聽到車子的聲音了，我和媽媽下來咯，妳在下面等我們就行了。”
　　方洛聞聲，嘴角浮起了笑容，打開車門，下了車。
　　方子琪沿著樓梯壹個步子接壹個步子地走下，右手扶著略微生銹的鐵欄桿，左手在空中輕輕招搖著，嘴裏微啟，似乎在數著臺階的數目。
　　走下樓梯，小姑娘擡起頭，忽然楞了壹下，她看到了方大磊身後正對她微笑的方洛。
　　“方洛哥哥！”
　　壹聲清脆的叫喊後，方子琪撒開了腳丫子，蹭蹭地跑了起來，壹下子沖進了方洛的懷抱，笑聲中的高興勁泛濫肆意。
　　方大磊看到女兒完全無視自己的舉動，苦笑著搖了搖頭，回頭接過妻子手裏的袋子，對從車上走下來的三人說道：“小丫頭眼裏只有小洛，其他人都沒他重要，就連我這個當爸的也不比。”
　　方洛右手抱起方子琪，左手在她腋下撓了撓，惹得小姑娘咯咯笑個不停，說道：“想哥哥了沒有？”
　　方子琪壹邊笑，壹邊點頭，認真地說：“想，可是妳都不回來看我。”
　　方洛輕輕撥開她額頭垂落下來的發絲，笑著說：“妳看，我這不是回來看妳了嗎？”
　　方子琪嘟著嘴，雙手抱住方洛的脖頸，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喃喃地說：“哥哥好久才回來壹次，不好。”
　　聽著小姑娘黯然的語氣，方洛的心觸動了壹下，柔聲說道：“那哥哥以後有機會就回來看小琪，好不好。”
　　方子琪壹喜，支起頭，睜大著壹雙黑亮的大眼睛，問：“真的？”
　　方洛輕笑：“拉鉤上吊。”
　　“壹百年，不許變。”方子琪伸出右手的無名指，和方洛的無名指勾在壹起，輕輕拉了幾下。
　　仿佛是壹個很大的夢想得到了實現壹般，方子琪雙手抱著方洛的脖子，朝著方大磊咧嘴開心地笑了起來：“爸爸，方洛哥哥說以後經常回來看我！”
　　方大磊點頭，笑著說：“好，如果以後方洛哥哥沒空的不能回來看妳的話，爸爸帶妳過去看他，好不好？”
　　方子琪點頭：“爸爸不能騙人，騙人是小狗。”
　　“好，爸爸騙妳的話是小狗。”方大磊將東西放在車上後，哄著小丫頭，“我們現在先去爺爺家好不好，爺爺等久了，會不高興的。”
　　方子琪精致粉嫩的面龐閃過壹絲思考的神色，片刻之後，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說：“好，我們不能讓爺爺等太久。”
　　似乎是想到什麽事情，方子琪又說道：“媽媽，我要跟方洛哥哥去，妳跟爸爸，還有叔叔，嬸娘先走。”
　　小丫頭的提議自然沒人反駁，有方洛陪著她，方大勇和石秀無須擔心這小子惹出什麽事，在過去壹周裏，方洛的表現讓夫婦倆逐漸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而方大磊夫婦更不會擔憂，因為小丫頭打小就和方洛很熟，甚至比他們這個做父母的還熟。
　　蘇珊兒這時候走到方洛的面前，右手捏了壹下他懷抱裏方子琪仿佛滴出水的小臉，笑著說：“姐姐跟妳們壹起走，好不好。”
　　方子琪這時才註意到蘇珊兒，看著這個漂亮的陌生姐姐，她的小腦瓜壹轉，然後面帶警惕地回答：“不行，哥哥是我的！”
　　蘇珊兒壹楞，轉頭看了壹眼身後早已經笑開來的四個大人，回過頭看著壹臉認真且執著的小丫頭，笑了起來：“我不會搶妳哥哥的，放心好了，要不我們也拉鉤？”
　　方子琪咬著手指想了想，伸出手：“好。”
　　方洛將方子琪舉起來，將她兩只腿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雙手抱住，轉身說道：“二伯，二伯娘，爸，媽，我們先走了。”
　　方大磊四人點頭，叮囑了幾句註意安全。
　　方子琪坐手按在方洛的頭上，右手在空中揮舞著：“爸爸媽媽，叔叔，嬸娘，我們先走咯，妳們要快點跟上，不然爺爺生氣不理妳們了。”
　　“方洛哥哥，給我講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
　　方洛沈穩地走著，笑著回答：“講過很多遍了，今天給妳講壹個更好聽的故事。”
　　“什麽故事？”
　　方洛嘿嘿壹笑：“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故事。”
　　方子琪轉頭，問蘇珊兒：“姐姐，妳聽說過這個故事嗎？”
　　蘇珊兒奇怪地搖了搖頭，“沒有。”
　　香樟樹的光影下，方洛得意的聲音傳來：“妳們當然沒聽說過，因為這個故事是我編的，可要好聽了，因為沒有第二次的機會哦。”
　　瞧著三人離去的背影，方大磊轉頭問方大勇：“好久沒有見，沒想到珊兒都出落得這麽漂亮了，看樣子和小洛關系蠻好的嘛。”
　　方大勇呵呵壹笑，“還是兩個孩子，對了，老爺子的身子最近怎麽樣？”
　　方大磊面色閃過壹絲憂慮：“好是好，不過被方明這個小子氣得不清，沒有壹天消停過，我讓他過來跟我住，他沒應，說教了幾十年學生，就不信還教不好自己的孫子。可是方明這小子妳也知道，那執拗的性子哪還順得過來，哎。”
　　“這大好日子，咱們不說這事，走吧，孩子們都走遠了。”方大磊的妻子楊蘭慧說道。
　　石秀點頭：“嫂子說得對，爸還在等我們呢。”
　　兩個男人對視壹眼，點了點頭。
　　安靜的縣委大院，桑塔納2000噴著尾氣，帶著略微作響的發動機聲音，從成蔭的香樟樹下駛過，湛藍的天空，飄過壹朵浮雲，將初秋的陽光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