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 猩紅風暴、漏洞、捕獲任務

　　庸碌的人潮主動分開。
　　他們仿佛看不見二人。
　　但卻會下意識地避開他們。
　　伊凜稍作思考，這無非是在所有“生物電池”的接入端口裏，增加了壹點潛意識暗示。
　　正常人碰見壹根柱子，不會傻乎乎地撞上去，都會主動避讓。
　　而他與愛麗絲，不，“尼爾”，此刻在“幻光居民”的眼中，就相當於兩根平平無奇的路旁柱子。
　　尼爾拉著伊凜的手，離開繁華的三岔路口，朝壹個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伊凜發現他的“墨鏡視野”裏，出現了壹個個“綠色”的小點，忽明忽暗，時不時發出“嘀嘀”的響聲，在實時通報“綠點”的位置。
　　根據智械邏輯，“綠點”代表了“友軍”單位。
　　他想起了自己登入時的“身份”，便問尼爾：“我們的工作是……獵殺者？獵殺什麽？”
　　“覺醒者。”
　　伊凜在獲得相應的“授權”後，尼爾這次沒有隱瞞她的工作內容，言簡意賅地說出三個字。
　　緊接著。
　　壹個小小的數據包傳到伊凜的中樞內。
　　那是壹個名詞解釋。
　　【覺醒者】在某個存在影響下，不小心在維生艙中“睜開了眼睛”的“生物電池”，被稱為覺醒者。
　　「某個存在」。
　　「睜開眼睛」。
　　「生物電池」。
　　這字裏行間透著“哆嗦”的名詞解釋，令人浮想聯翩。
　　“他們，為什麽會‘睜開眼睛’？”
　　伊凜問。
　　尼爾回答：“五十年前，壹股奇異的‘猩紅風暴’席卷了二十四個區域，‘猩紅風暴’發生的那壹天，二十四區共壹千個‘礦場’，發生了大規模的‘死機’事件，從那天開始，覺醒者出現了。”
　　伊凜聞言壹楞。
　　又是五十年前？
　　猩紅風暴？
　　等等。
　　伊凜恍然大悟，原來還是得妳啊！格林！
　　在五十年前，伊凜被格林那壹巴掌拍進涅墨西斯小宇宙時，格林居然暗暗下了狠手，趁機攪亂了這個涅墨西斯宇宙的運行規律，故意為伊凜創造出這個契機。
　　涅墨西斯本來在這裏盤踞了多個紀元，對這裏的掌控可謂是根深蒂固，難以拔除。但格林那壹巴掌拍下去後，時代就變了，壹巴掌將涅墨西斯拍出了漏洞。
　　雖然不知道涅墨西斯是如何吃下這個啞巴虧的，但此時此刻，伊凜除了直呼“格林牛逼”之外，沒有其他想法了。
　　格林牛逼！
　　格林這巴掌，屬於是超級助攻了。
　　暗暗竊喜時，伊凜卻做出壹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痛！太痛了！”
　　尼爾：“？”
　　她覺得弟弟的表情太過豐富，但她沒多想，繼續將伊凜當成“獵殺者新人”來培養，盡職盡責地做好“入職培訓”的基本工作，平靜道：“我們‘獵殺者’的任務，就是在‘幻光’裏，找出‘覺醒者’，並進行‘捕獲任務’。”
　　“不能在現實裏捕獲嗎？”
　　二人壹邊走著，伊凜追問。
　　尼爾點點頭，對伊凜的“勤奮好學、不懂就問”感到非常高興，回答：“弟弟，當然可以。壹開始覺醒者曾嘗試逃出‘礦場’，可他們人類的身體太過脆弱，剛爬出‘電池艙’，平均只耗費3.812秒，則被捕獲。”
　　伊凜回想起維生艙裏、生物電池們瘦弱的軀體，那營養不良的肉身，能爬出來都算奇跡了，更別說憑兩條腿跑出礦場。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這根本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務。
　　“所以，”伊凜笑了笑：“他們學聰明了，哪怕‘睜開眼睛’，也會立即閉上，當自己從沒覺醒過，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偷偷地活在‘幻光’世界裏。而我們的任務，就是從人群中找出他們，進行‘捕獲’。”
　　“不愧是弟弟。”尼爾豎起大拇指驚嘆，但很快她又皺起眉頭：“妳系統升級了？”
　　“……是啊，在終端裏升級了智能。”
　　伊凜隨口掰了壹個理由。
　　尼爾對伊凜信任度爆表，即便伊凜說“芯片進水後系統自動升級”這種理由她也不會太過懷疑，點點頭，開始向弟弟科普在“幻光世界”裏活動與“捕獵任務”的技巧。
　　簡單而言，在虛擬世界裏，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加載“物理數據”，壹切空氣、重力、溫度、天氣、濕度，都是虛擬數據。而獵殺者因為接入終端的權限較高，在虛擬世界中活動時，能夠無視上述的物理原則。
　　但能做到什麽程度，壹切都需依賴“運算能力”，換言之，越高級的智械，在虛擬世界裏越強。
　　像古老的瓦力型號，有幸接入「幻光」裏，以它的處理數據能力，頂多就是變個形、打個炮的程度。
　　聽了尼爾的解說。
　　伊凜暗暗琢磨。
　　運算能力？
　　那可是他的強項啊。
　　即便他不是正兒八經的智械，可他可是有著「無限」權柄，更是偷偷融入了壹部分「智械」的規則在內。如此壹來，他若放開手做，能做到什麽程度？
　　指不定……能在虛擬世界裏放魔法？
　　如果真是能到那種程度，他在「幻光」裏真能算得上如魚得水了。
　　但尼爾跟在身邊，伊凜沒有貿貿然嘗試。
　　壹路上。
　　尼爾時不時傳點小文件，圖文並茂，讓伊凜對「幻光」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雖然這麽利用姐姐有點不地道，但尼爾就像是壹個合格的向導，二人在城市裏逛了幾個小時後，伊凜基本上將「幻光」裏的壹些規則、運行邏輯摸了個熟。
　　只是。
　　這幾個小時中，想象中的“激烈沖突”與“捕獲任務”並沒有出現。
　　與其說是在工作，尼爾與林壹，兩個虛擬角色，看起來更像是壹對小情侶……啊不，小姐弟，肩並肩地在逛街。
　　壹夜過去。
　　絢爛的日光自東方升起，黎明到來。
　　二人在外走了壹夜。
　　伊凜本以為第壹天上班就會這麽平平無奇地渡過，可就在臨下班時，來活了。
　　“弟！走！”
　　尼爾霸氣揮手，壹把抓住了伊凜的手腕，腳下壹壓，二人騰空而起。
　　呼嘯的空氣在身邊如刀子般刮過，二人如噴射機般，在空中移動。
　　空氣主動分出了壹條道，減少了空氣阻力。
　　壹瞬間，二人跨過冷漠的城市，落在壹棟大橋的鋼索上。
　　數百米外，壹束凝聚的遠光燈，高速向大橋方向奔行。那是壹架流線型的紅色摩托，在摩托上，壹個穿著黑色風衣、同樣戴著墨鏡不知是裝逼還是裝逼的男人，整個人緊趴在摩托車上，亡命逆行狂奔。
　　摩托車靈活地在並不密集的車流中逆行，這種行為放在現實裏，和自殺沒有任何區別。可在虛擬世界中，這種速度與激情，無疑非常具有觀賞性，因為摩托車的高速逆行，壹輛輛正向行駛的車輛，在驚慌避讓中，發生了連環碰撞，沖破護欄，跌下大橋。
　　連環的車禍引發了連環的爆炸，在爆炸的火光中，大橋崩塌，在無數“幻光居民”的慘叫聲、呼喊聲中，摩托車上的男人猛提車頭，駛上鋼索，借著摩托的馬力，躍上半空，跨越斷裂崩塌的橋梁。
　　伊凜墨鏡中，壹個個綠點正在向這邊靠近。每壹個綠點都代表了他的“獵殺者同事”，這意味著，他的同事們正在追逐著那位騎著摩托車的男人，並及時將“覺醒者”的動向，匯報給尼爾。
　　壹個個獵殺者落入水中。
　　“廢物。”
　　尼爾看不下去了，墨鏡後，透出壹種名為“殺氣”的玩意。
　　智械是沒有情緒的，尼爾只是在用平靜的口吻，訴說著壹件清晰可見的“事實”。
　　身為高等智械，居然被壹位劣等生物覺醒者耍得團團轉。
　　“弟弟，妳可別掉下去。”
　　尼爾轉頭，對弟弟叮囑，“尼爾號”準備出擊。
　　“等等，讓我來。”
　　伊凜伸手，抓住尼爾的短裙，差點拽下來。極限拉扯中，伊凜死活不讓她飛下去：“務必讓弟弟來。”
　　尼爾搖頭：“妳不行。”
　　“妳是要拒絕剛加入‘獵殺者’行列的弟弟，第壹次執行任務時，對姐姐妳提出的熱烈請求嗎？這可是……弟弟畢生的請求吶！”
　　伊凜聲情並茂地發出“出機申請”。
　　“滋滋滋……”
　　「親切感」。
　　「同情心」。
　　「弟弟」。
　　「任務」。
　　壹個個詞匯在尼爾的邏輯中產生了運行沖突。
　　優秀的「愛麗絲型」，因過分強大的運算能力，甚至在剎那間，將她不久前下載到數據庫裏的壹堆傷痛文學小作文，翻了出來。
　　什麽“我是妳的眼、妳是我的螺絲釘”之類的。
　　這屬於是“優先級別”上的沖突。
　　是先執行「任務」呢，還是培養「親切感」呢，還是聽「弟弟」呢，或是遵循那該死的「同情心」呢。
　　尼爾當機了。
　　眼前壹黑。
　　……
　　唐恩是壹名覺醒者。
　　他在三年前無意中覺醒。
　　唐恩在真正“睜開眼睛”的瞬間，親眼目睹了“世界的真實”。
　　“長老”告訴他逃出智械掌控的方法，他辛辛苦苦逃了出來。
　　當他從布滿惡臭的“廢物處理站”裏、從壹堆即將進入焚燒爐中的屍體中爬出來時，呼吸著汙穢的空氣，卻感覺如獲新生。
　　自由。
　　那壹刻，他覺得自己是自由的。
　　最起碼，當時的他，是這麽認為的。
　　可在“第11號方舟”生活的這三年裏，他卻後悔當初的決定。
　　我他媽沒事吃什麽紅藥丸啊。
　　吃藍的不好嗎。
　　壹輩子，安安穩穩，懵懂無知，卻幸福。
　　可現在後悔也是沒用。
　　唐恩偷偷通過“非法端口”，接入幻光世界，沒想到才享受沒半天，就被“獵殺者”發現了。
　　“該死的獵殺者。”
　　唐恩是覺醒者中的佼佼者。
　　他既然偷偷溜進“幻光”，說明他有著豐富的對付“獵殺者”的經驗。
　　獵殺者再如何強大，不過也是智械生物，比不上人類的“智慧”。
　　壹旦覺醒者掌握了在虛擬世界中“覺醒”的能力，便有了與“獵殺者”周旋的底氣。
　　什麽極限躲子彈，那都是基礎操作。
　　強大的覺醒者，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甚至能反殺獵殺者。
　　制造出連環車禍、炸斷大橋，暫時阻斷了獵殺者們的追捕後，唐恩抓緊時間，在虛擬世界裏尋找“逃脫通道”。
　　這時。
　　唐恩耳邊傳來了冷冰冰的女聲：“唐恩，妳私自進入‘幻光’的事，已經被長老們發現了。回來等著關‘禁閉’吧！”
　　“妳他媽就別挖苦我了！趕緊給我弄出‘出口’！壹旦我被抓了，方舟的位置就會被暴露！妳們，也不想壹起死吧？”
　　耳邊的女聲漠然回復：“長老說，最壞的打算，就是徹底毀了妳登陸的‘非法端口’。被留在‘幻光’裏的人，只有妳。”
　　簡單來說就是拔網線。
　　唐恩臉色猛地壹變。
　　“非法端口”在第11號方舟裏，也是非常珍貴的資源。
　　每壹臺非法端口，都是前輩們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從廢物處理站裏，偷來“廢棄維生艙”改造而成的。
　　毀壹臺就少壹臺。
　　這可是珍貴的物質文化遺產啊。
　　雖然他很討厭在“第11號方舟”裏的苦逼生活，可人類就是這種復雜且矛盾的生物。幻光是虛幻的，可它美好、令人憧憬。現實裏殘酷、難以生存、環境惡劣，可它卻是真實的。唐恩兩者都無法割舍。
　　可“長老”真能如此狠心，將非法端口摧毀，他就真被永遠留在幻光世界裏了。
　　唐恩臉色變了再變。
　　又黑又紫。
　　這時。
　　通話另壹邊，女聲沈默半晌後，然後快速道：“離開大橋，避開‘獵殺者’們，在‘聖彼得大道’11號有壹棟暫停施工的大樓。在60秒後，我會為妳創造壹個‘出口’。”
　　“60秒！”
　　唐恩目光壹凝，他知道60秒的時間要趕到聖彼得大道11號那棟廢棄的大樓裏，時間很緊迫，但這也是迫於無奈，“出口”的維持時間不可太長，壹旦“出口”維持時間超過10秒，被獵殺者逮到，很可能會被反入侵。
　　“等等！”
　　唐恩靈活地攀爬在建築外墻，登上樓頂，打算從樓頂直線前進。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這是常識。可就在唐恩剛抖動風衣，準備裝逼時，通訊的腔調驟變，變得急促而緊張。
　　“唐！在妳七點方向！有……高、高、高能反應！”
　　唐恩聞言，猛地回頭。
　　這壹剎，他看見了讓他畢生難忘的壹幕。
　　只見壹位穿著黑色修身西裝、戴著墨鏡的“普通”獵殺者，如雄鷹般高高懸掛在天上。他臉上帶著沁人的獰笑，似是戲謔，又似打招呼般，向他舉了舉拳頭。
　　拳……拳頭？
　　獵殺者不都是用槍的嗎？
　　唐恩的思維出現了壹瞬間的當機。
　　獵殺者的體表，覆上了壹層絢爛的白光，空氣、光線，在獵殺者的拳頭上扭曲，最終凝聚成微小的壹點。
　　在獵殺者身後，扭曲的光線被撕裂，撕裂時形成的斑斕，層層疊疊，在獵殺者身後，宛若壹對猙獰的羽翼，在光線淡去後，只剩下壹片可怕的漆黑。
　　而他拳頭上的那個點，就像是黑洞般，吸走了壹切。
　　壹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