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快樂的李江南

　　李江南這個名字是他整個家族中最有文化的三伯父取的，因為他在初春之時出身於南方，取“春風又綠江南岸”之意。
　　他的父母，是沒有什麽文化的，父親李國強在壹家大型國營工廠的物流部做貨車司機，平時沈默寡言，為人老實，壹生碌碌無為，常被妻子罵，說他“三錘子打不出壹個屁來”。
　　而他的母親劉芳，脾氣有些剛硬，原來是壹個村姑，長得算不上漂亮，但按當時的審美標準也稱得上健康端莊，聽說還當過村裏的民兵女排長，在那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中看中了當時還算年輕魁梧的李國強，從李江南的推測想像中，應該是母親用貧下中農排除萬難的決心，主動的去勾引了老實巴交，值得托付終身的父親，然後隨他壹起回到了城裏。
　　她的性子雖然強壹些，而且隨著更年期的到來，越來越愛嘮叨，但非常勤勞，很能吃苦，除了壹個人經營著壹個小飯店外，還要做屋裏的家務，有此時看著母親忙碌的背影，李江南也為自己的沒出息感到過羞恥，畢竟父母要自己的時候都過了三十歲，等他成人，父母已經老了。
　　雖然還在讀大專三年中最後的半年，但從種種的跡象分析，李江南是很難有出息的，準確的說，就算能夠混飯吃，也沒有什麽大的出息。
　　首先，從外貌上來講，李江南身高只有壹米七五，身體偏瘦，與高大威猛無緣，眉眼湊在壹起雖然還算五官端正，但“英俊瀟灑”這樣拉風的字眼與他是沾不上邊的。他就好像是大海中的小水，如果站在人堆裏，壹眼望去，是不會有人對他產生印象了。
　　雖然許多成功人士的外貌都不怎麽樣，有的甚至比李江南還要差，不過這就註定李江南無法吃軟飯，泡到富婆或富婆女兒的幾率大大降低。要知道，壹個男人要快速的成功，“借勢”非常重要，而最直接最方便的“借勢”就是“借”自己家族與老婆家族的。
　　其次，李江南從小到大都很平庸，他曾經有過的夢想甚至不是要當什麽科學家，政治家、藝術家，而是幻想自己是地主家的少爺，良田千頃，佃農上萬，沒事時手裏提著壹個鳥籠子，後面跟著壹群狗腿子，上街去調戲壹下良家少女……
　　萬惡的地主早就被廣大的貧下中農打倒了，這個夢想當然無法實現。而從小到大，李江南當過最大的官兒也不過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當了壹個能管前後兩個課桌，負責監督同學背課文的四人小組長，不過他太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榮譽了，很快就開始利用職權搞活經濟，對另外三個小朋友宣布，誰要是不想背課文，就給他壹元錢。
　　事實證明，這樣明目張膽收受賄賂的方式是很不可取的，壹個月後，由於壹位小朋友的告發，他就被班主任在全班批評後免職。
　　李江南的成績向來普通，能考上大學，甚至也是因為高三時壹次“沈重”的感情打擊後才發憤圖強（此事後有記敘，暫時按過不提），勉強上了專科線，混了兩年半，補考已經成了慣例。
　　這壹外壹內，都讓李江南的父母包括他自己看不到未來的前途，不過李江南總有著“天生我材必有用，車到山前必有路”的心態。
　　這樣的心態讓李江南很快樂，雖然他的處境比很多同學差，但他比大多數的同學快樂。
　　值得壹提的是，平時他最喜歡的就是上網看書，而且愛看雜書，從歷史到色情，什麽都看，這讓他成了半罐水，好像什麽都懂壹點兒，卻又好像什麽都不懂，但吹起牛來，總有人會被他蒙住的。
　　此時，李江南已經下了樓，他們家住的地方是李國強廠裏的壹幢老職工樓，是廁所與浴室都公用的那壹種，家裏也只有兩間屋，壹間吃飯，壹間住人，直到李江南讀高中之後，才又隔出了壹間給他用，不過除了床之外，基本上是放不下任何家具了，在偶爾夜深人靜之時，李江南甚至還聽到過父母那間屋傳來壓抑的自己不該聽的聲音。
　　李國強所在的工廠是壹家大型的國營紡織廠，叫做光明棉紡廠，整個廠區連帶家屬有數萬人，雖然有壹段時間很不景氣，但隨著加入世貿，整個紡織行業回暖，新的家屬樓也不知修了多少幢了，鄰居們換了壹家又壹家，可是李江南家就像是在老樓紮了根，連分新房的信兒都沒有聽到過壹次。
　　李江南知道原因，他總聽到母親埋怨父親太老實，不會拍領導馬屁，這讓他壹直很郁悶，不就是拍馬屁嗎，有什麽難度，誰要是喜歡被拍，他準能將對方連屁股帶大腿都拍腫。
　　到底樓的樓道裏取了壹輛還帶著橫桿那種的舊式自行車，李國強就向東而去，從那裏可以出廠區，外面是壹個叫安慶的小鎮，離縣城騎自行車二十分鐘就能到，在鎮上最東的壹幢偏僻的平房裏，住著壹個老頭兒，具體叫什麽李江南不知道，不過鎮上的人都叫他何老頭兒，無兒無女，最喜歡的就是喝酒，李江南還送過好幾次酒菜到他家裏去。
　　本來這何老頭兒還有些信譽的，但近來卻壹直說手頭緊，賴著不給，到現在已經欠著劉芳五百元錢了，劉芳去催了幾次都沒能收到錢，這次讓兒子去，就是要他展現男人的雄風，嚇壹嚇這老頭兒，將錢收到手。
　　李江南壹邊騎著自行車，壹邊在呲牙咧嘴的醞釀著殺氣，雖然說這老頭兒也無兒無女的怪可憐，但他們家也不寬裕，可沒到做善事免單的地步。
　　廠區沒有什麽人，李江南的車速加快了。
　　常言說得好，人生有幾拽，喝酒像比賽、光膀紮領帶、咪咪露在外、騎自行車到80邁，前面幾樣他要麽沒有勇氣要麽沒有能力嘗試，最對於車技，他還是很自豪的，這是從小幫母親送外賣練就出來的真功夫，就算是只用雙腳，騎著車仍然不會撞人，這時完全加速，雖然沒有80邁，也能體會到80邁的快感，就像男人不經過真正的做愛，壹樣可以自我得到釋放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