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瓷別

　　“青……青瓷……天，別。”青龍口中，杜愚足下纏風引火，試著站穩在半空中。
　　只是那不斷起伏的龍舌，對於渺小人族而言，無異於兇猛海嘯，又將他席卷其中。
　　龍舌冰涼刺骨，凍得杜愚牙齒打顫。
　　說真的，杜愚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被凍的，還是被至聖之威壓迫到瑟瑟發抖。
　　驚濤駭浪之中，杜愚放棄了反抗，任由自己小小的身軀隨波逐流。
　　擦！
　　本王壹生積德行善，處處留下善緣。
　　蒼天不公，為何如此對我……
　　其實……至聖大人只是有些開心。
　　而在這世上，唯有杜愚壹人有這樣的資格，與天青瓷分享喜悅，所以就有了現在的這壹幕。
　　問題在於，在極不匹配的實力與體型的差距下，天青瓷的壹舉壹動，對杜愚來說都是苦難。
　　頗為有趣的是，渺小人族認命了，滔天巨浪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呃。”杜愚軟躺在龍舌床上，口中喃喃，“得救了。”
　　驀的，他眼前出現了壹襲天青色的裙擺。
　　本就仰躺著的杜愚，順勢向上望去，他見到了壹位秉燭美人，也看到了她顛倒的容顏。
　　“玩夠了？”杜愚沒好氣的說道。
　　天青瓷壹手向側方送去，泛著深海藍色澤的海龍燭，徐徐飄向壹旁。
　　她緩緩跪坐下來，那華美長裙並不符合常理，裙擺若海浪般鋪開、流淌過杜愚的身下。
　　“不為我感到開心麽？”天青瓷垂首看著杜愚。
　　“開心。”杜愚挪了挪腦袋，想要枕到某人的膝上，或是幹脆枕進某人懷裏。
　　至聖牌膝枕，豈不美哉？
　　可惜了，妖魄是虛幻的。
　　無論看起來多麽真實，終歸是沒有實體的。
　　天青瓷看著作祟的宵小之輩，輕聲道：“天地法則之奧妙，我壹時無法完全領悟。”
　　杜愚疑惑道：“那妳現在的千米龍身？”
　　天青瓷繼續著自己的話語：“我便遵從妳教導我的理論，試著去尋找規則的彈性，從具體的妖技入手。
　　妳說過，世間規則不是壹條線，而是壹塊區域。
　　而我，則可以在區間內上下浮動，去往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對對對！”杜愚壹手撐著龍舌床，盤腿坐起身來，“然後？”
　　天青瓷輕輕嘆了口氣：“並非是我學藝不精，撐不起這條青龍之軀，而是這天地容不下我。”
　　好家夥～
　　杜愚咧了咧嘴，這話可真是太霸道了。
　　我的身體實在是強的離譜，為天地所不容？
　　所以，青龍之軀才尤為損耗心神、消耗精力，這是上蒼對天青瓷的壹種限制手段？
　　天青瓷站起身來：“我找到了對我有利的位置，以降低龍身強度為代價，換取龍身長久維持，無需消耗半點心力。
　　那是在規則區域的中下部位。
　　再向上浮動壹點，限制便隨之而來。
　　至於向下，還可以浮動很遠，我的肉身強度還可以再降，但那樣做是沒必要的。”
　　杜愚仰望著起身的女子，只見她向龍口處飄去，化作壹道驚鴻艷影。
　　“喔～”杜愚錯愕時，只感覺身下陣陣浪湧，隨著龍舌稍稍起伏，他也被送向龍口處。
　　龍口微張，周遭深藍色的光線，被明亮的天色所取代。
　　隨著龍舌尖輕挑，巨大如山般的龍齒，不再遮掩杜愚的視線。
　　杜愚終於看到了外面，也見到了壹條巨大的、虛幻的遊龍。
　　“這？”杜愚驚了。
　　妖技·遊龍舞？
　　這是壹項領域類妖技，每條遊龍都很小。
　　但此刻這條巨大的虛幻遊龍，竟與白玉龍的百米龍身壹般長度？
　　“關於妖技，我找到了很多有利於我的位置。”天青瓷輕聲說著，“尋著尋著，便尋到了清月輝品質。”
　　杜愚面色欣喜，這不是聖品燦星耀，而是至聖清月輝？！
　　龍舌尖緩緩探出龍口，載著上方盤腿而坐的杜愚，似是要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視線中，百米遊龍正切割著白玉龍身。
　　值得壹提的是，由於對寂滅灰的信任，這條玉石路也就無需與龍宮內的玉石路交換了。
　　下方的白玉龍身尤為粗大，周長大概50米。
　　白玉龍被豎向劃開後、平鋪在地上時，那百米長、五十米寬的白玉石地面，像是壹個方方正正的矩形。
　　杜愚轉頭望向身側飄浮的天青瓷：“妳調節龍身強度這種操作，在外界也適用麽？”
　　“適用。”天青瓷很確定，“用肉身強度換取長存、不受精神反噬，這不只是海界的規則，而是世間通用的規則。
　　只不過海界能給予我更多力量。
　　僅從妖技這壹方面來說，在這海之界內，我可以在規則區域內，浮動到更高的位置。”
　　杜愚：“哦？”
　　天青瓷：“海界能給予我更多，我感受到，我還沒有全盤接受海界對我的支撐。”
　　杜愚望著天青瓷，他不是當事人，更不是至聖。
　　對於青瓷的理論，杜愚這個小菜鳥只是聽得似懂非懂。
　　天青瓷操控龍身飛向沙棠府，百米遊龍也帶著白玉龍屍緊隨其後。
　　天青瓷：“我們總說我融入了天地……”
　　杜愚：“妳已經是至聖了，難道不是麽？”
　　天青瓷輕輕搖頭：“我不過是以絕對的戰鬥力，蠻橫地判定自己為海界霸主、決定海界生靈的命數。
　　但是在新手異境中，壹只小小的天級妖獸，同樣可以是壹方霸主，它與我又有何區別呢？”
　　杜愚心中念頭急轉：“妳要與海之界更深層次融合、建立更多的聯系……嗯，或是成為海界本身？”
　　天青瓷那高貴冰冷的容顏上，終於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杜愚：“是麽？”
　　天青瓷輕輕頷首：“此行龍宮，會給我答案的。”
　　杜愚沈吟片刻，輕聲道：“青瓷，我不知道該怎麽幫……”
　　天青瓷突然打斷了杜愚的話語：“感謝妳，杜愚。”
　　“嗯？”
　　天青瓷：“之前的我站在規則的門口，對壹切皆是壹知半解，是妳帶我走進了其中。”
　　杜愚：“我也只是去求教，再向妳轉述。”
　　“也是妳讓我看到了更高的存在。”天青瓷飄到杜愚身前，“在規則區域之上，還有壹方未知的領域。”
　　杜愚心中壹驚：“啊？”
　　天青瓷看著杜愚的雙眼：“那裏無拘無束，那裏……令我向往。”
　　杜愚：“難道至聖之上還有壹個境界嗎？！”
　　天青瓷：“嗯？”
　　杜愚面色壹陣陣變幻：“至聖級別是融入規則、成為規則。而更高的境界，則是打破規則？
　　就像妳說的那樣，無拘無束？”
　　“也許吧。”天青瓷伸出白皙玉手，其中摻雜著冰涼水珠，撫上了杜愚的臉頰。
　　然而杜愚的內心正翻湧著驚濤駭浪，已經顧不得其他什麽了。
　　天青瓷柔聲道：“要努力修行，好麽？”
　　“嗯？”杜愚回過神來，這才感覺到臉蛋壹片冰涼。
　　天青瓷：“我只是粗淺的感知些許，那裏便令我迷醉向往，我找到了目標，尋到了我未來的命途。
　　終有壹日，我會突破規則區域，去往那更高的未知領域。”
　　杜愚伸出手，握住了臉側的冰涼手掌。
　　可惜，他只握住了壹片水珠。
　　天青瓷：“這不是壹朝壹夕就能達成的，也許要很久，很久很久。”
　　杜愚：“嗯……”
　　天青瓷：“妳要努力修行，要活得很久，要親眼見證我沖出規則區域、淩駕其上的那壹天。”
　　杜愚重重點頭：“我會努力的。”
　　天地同壽……誰又不想呢？
　　天青瓷看著杜愚那雙寫滿了認真的明亮眼睛，靜靜的欣賞著。
　　杜愚：“不過妳可不能好高騖遠，妳先徹底融入海界、打好基礎再說。”
　　“當然，待我將至聖的壹切領悟透徹後，會第壹時間尋妳。”天青瓷忽然側身，讓開前方。
　　隨著龍舌尖稍稍傾斜，杜愚看向下方的沙棠府。
　　瑩白無暇的玉石路，已然被鋪建完畢。
　　單單是沙棠院，縱橫就有百米之長，從大宅門到青師的正房門口，壹條百米長、10米寬的龍身剛剛好。
　　連接東西廂房的道路同樣百米長，但寬度少了壹些。
　　兩條玉石路構成了十字路，由於沙棠樹位於院落正中央，玉石路還被從中間劃開，環繞樹木鋪建。
　　另有兩條玉石路從樹下蔓延，帶著稍稍彎折的角度，連向東西兩側的月拱門、再連向火桐院·火桐樹。
　　火桐院內的玉石路，呈“大”字形。
　　此時，火桐樹正佇立在道路交匯的中心點，探下條條樹枝，研究著玉石路。
　　“對了，龍骨都給我留著，獅骨鐮需要。”杜愚開口道。
　　既然寂滅灰妖焰如此強勢，將龍屍內的寒氣焚得幹幹凈凈，那麽龍骨自然也就能使用了。
　　如此壹來，也免得去青瓷的燭海龍宮裏翻“垃圾堆”。
　　“嗯。”天青瓷隨口應著，輕聲道，“以後妳想我的時候，就看看這條路。”
　　杜愚立即明白了至聖大人的意思，天青瓷此去龍宮修行，當然不能被打擾分毫。
　　察覺到杜愚久久沒有回應，天青瓷提醒道：“嗯？”
　　“好的，我知道了。”杜愚回過神來，心中滿是不舍。
　　既然青瓷說了這樣的話，那她此去……便不知何時歸了。
　　但杜愚可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對方前程，更不能因為自己，而擾亂至聖妖心！
　　杜愚壓下心頭情緒，轉移著話題：“這可是白玉龍，妳讓我看著別的龍想妳啊？”
　　“它被我剝奪了生命，便不再是白玉龍。”天青瓷俯視著下方府邸，淡淡道，“它是我送給妳的玉石路。”
　　“哦。”杜愚小聲應著，也不敢再多說啥……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裏，妳要好好修行，別做太冒險的事。”天青瓷輕聲叮囑著。
　　“我還要送妳回龍宮呢，別這麽急著道別。”說著，杜愚又補了壹句，“另外妳是妖寵，我才是主人。”
　　天青瓷嘴角微揚：“主人，要聽話，別讓我太擔心。”
　　杜愚沈默了好壹會兒，低聲道：“嗯……好。”
　　絕美身影悄然消散，龍舌尖輕卷，將杜愚收入龍口之中。
　　巨大的遊龍沖向付劍州等人，並未傷其分毫，而是裹著幾人的身軀遊向海灘。
　　似是為了避免杜愚將玉石路當做白玉龍，遊龍也帶上了海灘處閑置的白玉龍首。
　　它追隨著青龍的身影，飛向遙遙天際，隨即俯沖向下、壹頭紮進了茫茫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