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離去

　　聽到於生嘀嘀咕咕的聲音，百裏晴的神色壹時間有些異樣，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略帶好奇地繼續觀察著對面的男「人」。
　　不管是回答壹些疑問，還是幫忙解決壹些小麻煩，這些都是次要的，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接觸」本身。
　　她接觸過很多很多的實體，什麼樣的都有，她殺死過它們，也流放過它們，她也與那些擁有理智的怪異之物交談過，甚至合作過，她欺騙過它們，也曾被它們欺騙，但從沒有任何壹個實體——哪怕是再像人類的——是像現在這樣，在這種情況下與她交談這些事情。
　　這個坐在她面前的「人」，甚至看上去好像對成為壹名靈界偵探或調查員很感興趣。
　　將腦海中的思緒暫時拋在壹旁，百裏晴打破了沈默：「所以，妳想……」
　　「我能註冊個團體嗎？」於生略帶點期待地看著百裏晴，「我這邊不是單打獨鬥，還有倆人呢。」
　　「妳是說那個名叫艾琳的人偶，和妳從異域中帶出來的那個『妖狐』？」百裏晴說到這，忽然皺了皺眉，「但她們現在在交界地還沒有合法身份。」
　　「那就先給她們辦上身份證？」於生想了想，緊接著又冒出壹句，「啊，給她們辦身份證不會要先有工作吧——然後要登記工作就得先有身份證，然後就卡著了？」
　　百裏晴這次明顯怔了壹下：「當然不會，妳為什麼會有這種擔心？」
　　「哦，那就行，」於生訕訕地笑了笑，「我想多了。」
　　「我會去安排的，」百裏晴沒有多想，只是在心底默默地給「於生」的觀察報告中又添加了壹條「具備壹定程度的幽默感」，隨後擡起手腕，看了壹眼表，「時間差不多了。」
　　「啊，妳要走啊？」於生下意識地起身，「那我這……」
　　「很快會有人去找妳的，為妳和妳的兩個朋友辦理必要的登記手續，」百裏晴站了起來，「只需要填幾張表就可以，這兩天保持手機暢通。」
　　於生：「哦……哦。」
　　百裏晴點了點頭，但就在離去之前，她好像忽然又想起什麼：「對了，還有壹件事。」
　　「什麼？」
　　「關於夜幕山谷——妳之前接觸過的那片異域，妳在之後有回去確認壹下它的情況嗎？」
　　於生有點疑惑：「那片山谷？我之後倒是沒有再去過……它出什麼情況了？」
　　「正是『情況不明』，」百裏晴搖了搖頭，「所以如果妳的『門』還能通往那裏，不妨過去看看。」
　　從百裏晴的表情中，於生無法分析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但他隱約覺得……這件事好像並不像這位局長表現的這麼輕描淡寫。
　　她特意在臨走時專門提起這件事，倒更像是在強調著什麼。
　　短暫的疑惑和思考之後，於生輕輕點了點頭。
　　他其實壹點都不想再去那座詭異的山谷，也沒有興趣再跟「饑餓」打交道，但從百裏晴的態度中，他意識到那座山谷可能出現了除「實體-饑餓」之外的麻煩。
　　而就在這壹眨眼的功夫，那向著前後無限延伸的咖啡館便在他的目光中悄然崩塌了。
　　百裏晴的身影消失在連續崩塌的背景中，咖啡館裏眨眼間恢復了正常的樣子，現實世界的各種聲音重新回到耳中，壹切都仿佛只是壹場怪誕的夢鏡——唯有空氣中殘留的壹點點香水氣味能證明，剛才真的曾有人來過這裏。
　　於生楞了楞神，回頭看著周圍，發現好像沒有任何人註意到這邊的異樣，小紅帽那壹大本卷子還靜靜地鋪在桌上，正等著他繼續努力。
　　「這還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於生搖了搖頭，隨口嘀咕了壹句，便重新坐下來準備繼續替高中生寫作業。
　　但這壹次他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跟那個「特勤局局長」交談的許多東西就好像不受控的漩渦壹般在腦海中轉來轉去，大量關於這個世界的、全新的知識在躁動不已，中間又夾雜著許多對於未來，對於遠方的期待和想像，他感覺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心中期待不已，卻又對明天略帶緊張的心情了。
　　此外，還有百裏晴臨走前特意提起的事情——夜幕山谷，那座山谷怎麼了？
　　就在這時，壹個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於生的思緒。
　　「我們回來了！」小紅帽的聲音聽上去很愉快，「於生，寫多少啦？」於生立刻聞聲擡頭，然後第壹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小紅帽旁邊的黑發姑娘。
　　那是穿上了新衣服的胡貍。
　　天氣已經轉涼，小紅帽直接給她買了壹身帶著保暖的白色外套與棉裙，衣服本身其實很樸素，卻意外地十分合適胡貍，上衣領口兼具裝飾和擋風作用的毛絨材質甚至讓人會聯想到胡貍自己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是同樣的銀白顏色，素雅中帶著壹點柔媚。
　　狐貍姑娘便有些拘束地站在那裏，表情看著有點呆，她好像還不適應穿上合身衣服的感覺，也可能是在到處都是陌生人的地方逛了許久，此刻還沒緩過勁，直到於生朝她招了招手，她才忽然驚醒般眨眨眼，拎著好幾個大購物袋快步跑了過來。
　　「恩……於生，」胡貍有點緊張地站在桌子對面，好歹記起了在陌生人多的地方要稱呼於生的名字，「新衣服，很合適的。」
　　「是，很好看，」於生笑了起來，他能感覺到這姑娘是開心的，但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對方的裙子上，「這兩天降溫了，這壹身不冷嗎？」
　　「裏面套秋褲了，」小紅帽壹邊說著壹邊直接坐在於生旁邊，探頭朝桌上看去，「我看看妳寫多少了……額，好像也不多啊？」
　　「剛才出現點意外情況，耽擱了好長時間，」於生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緊接著便好奇地看著胡貍和小紅帽，「等會，艾琳呢？」
　　「哦，在這兒！」胡貍瞬間反應過來，伸手把放在地上的壹個大購物袋提起來給於生看，「中間買的東西太多，沒法抱著她了，就放在袋子裏了。」
　　於生壹探頭，便看到了正躺在購物袋裏的小人偶——艾琳睜著失去高光的眼睛躺在壹堆衣服上，整個袋子裏都充斥著人偶的怨念。
　　！。
　　那怨氣足的，手提袋都快成詛咒物了。
　　「妳還好吧？」於生探著頭，在心裏問了壹句。
　　小人偶：「好個頭！把我拿出來！我在商場裏看了壹路天花板，出來還看天花板！中間小紅帽沒喝完的飲料也往袋子裏放！買的零食也往袋子裏放！中間我還掉到了袋子底，她們都沒發現！我抗議壹路了，這個傻狐貍逛暈了頭，都不搭理我！」
　　於生趕緊伸手把怨氣沖天的人偶小姐從購物袋裏拎了出來放在旁邊椅子上，在心裏好壹通安慰。
　　小紅帽則隨手翻了翻自己的作業，有點好奇地扭頭看著於生：「遇上什麼意外了？」
　　於生沒有隱瞞，只是壓低了聲音：「壹個女人突然找來，她說她叫百裏晴，是特勤局的局長。」
　　正在翻動數學卷子的小紅帽瞬間靜滯，過了兩三秒才僵硬地轉過腦袋：「……啊？」
　　於生看看四周，小聲跟小紅帽嘀咕：「這很稀奇嗎？」
　　「局長！百裏晴！那個大人物！」小紅帽連聲音都有點變了，又不敢大聲說話引起人註意，「不是，她突然跑出來幹什麼，還親自來找妳？！她……」
　　小紅帽頓了頓，神色忽然有點緊張：「她不會是覺得妳是個危險分子所以親自來處理吧？」
　　大概是因為帶著胡貍在商場裏逛了整半天的原因，她這時候跟於生說話也顯得熟絡了不少，而不像壹開始見面的時候帶著明顯的緊張和謹慎。
　　於生則沒在意小紅帽這點態度上的變化，只是回憶了壹下跟百裏晴的交談經過，搖搖頭：「那倒沒有，她就是來跟我了解壹下情況的，她問了我幾個問題，我也問了她壹大堆問題——我感覺她這人還挺好說話的。」
　　小紅帽壹臉呆滯，有些懷疑自己的聽力——
　　百裏晴？好說話？
　　這倆詞的組合方式還真新穎。
　　……
　　特勤局總部，某間辦公室內，伴隨著壹陣光影的坍塌與扭曲，壹個蒼白的人形輪廓突兀地出現在辦公桌後，隨後那蒼白的輪廓迅速成型，並被賦予淺淡的色彩，化作百裏晴的身影。
　　她靜靜地坐在桌子後面，很長時間壹動不動，似乎陷入了沈思。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忽然擡起頭來，伸手按下了桌上的壹個按鈕：「通知二大隊宋成，還有機要管理處羅錚，立刻來我辦公室壹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