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道同

　　“很難想像，您壹算命的，能說出‘上班’這麽白領的詞兒。”秦江覺得好突兀。
　　“嘿。”張鐵嘴訕訕道：“小哥入相了，三流九教，僧道禪尼，不都是壹個職司嘛，何必計較稱謂。”
　　拋開他的形象不說，秦江總覺得他壹言壹語，頗有禪理，當得起隱市高人：“妳啥時候來西安的？”
　　問出這話，秦江才省起自己在外，也逛蕩了不少日子，家，已經淪落到偶爾壹回的地步，外面精彩的世界，緊緊拽住了自己的衣角，這叫什麽？這叫樂不思蜀。如今的申海，更象個臨時停靠站，它的點點滴滴，幾乎要淡出自己的生活了。
　　張鐵嘴嗟嘆：“如今的人，不信命這壹套，即便倒了八輩子黴，他們也寧願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哪還有機會在大城市混下去？前段時間吧，經道上朋友介紹來驪山，我老鰥壹個，了無牽掛，想來，也就來了。”
　　施妙兒看看秦江，看看解簽老頭，聽他們很沒營養的互訴衷腸，生感無趣，反正佳公子、鉆戒、凱迪拉克壹樣不少，便懶得再伺候，於是丟下壹句：“妳們聊，我先到處玩玩，走就招呼壹聲。”說罷，往偏殿去了。
　　張鐵嘴嘿嘿望著她妖嬈背影：“妳女朋友？”
　　秦江揶揄說：“妳不會掐指壹算嗎。”
　　那曖昧態度，讓張鐵嘴誤會了，老小子咂巴壹下嘴，不無惋惜道：“妳若早來壹步，我就給妳們牽牽姻緣了，可惜我已經解說了腰纏萬貫佳公子……”
　　“得得得，拉倒吧就，蒙人也不帶蒙鄰居的。”秦江沒好氣。
　　忽然，張鐵嘴掃見秦江鼓鼓的腰間，眼睛遽然壹亮，賊眉鼠眼的望望左右，而後悄聲問：“秦江，妳……來摸金？”
　　“摸什麽金？”秦江壹楞，逐擡起胳肢窩嗅嗅，我確實摸了兩噸黃金回來，只出手了壹部分，這老小子，不是這麽神通廣大吧？這樣也能聞出我身上的金子味？
　　張鐵嘴情知他曲解了：“我是說盜墓。”
　　秦江心頭咯噔壹跳，有點被他的神算嚇著了：“老頭，別亂說哈。”
　　張鐵嘴猥褻的小眼，滴溜溜轉了壹圈：“妳腰間別的，不是工兵鏟嗎？！”
　　秦江臉面遽然變色：“老頭，妳……”腰後，確是別有壹把仿德制工兵鏟，可折疊，輕巧靈便，實屬挖土掘墳的最佳利器，今天托蕭晉找人買了，並翻墻藏進來的，沒想張鐵嘴眼真毒，這也能看出個端倪來，媽的不去當內衣推銷員，太屈才了。
　　張鐵嘴證實了心中猜想，古怪笑笑：“小兄弟，老夫知妳懂得窺天，能曉未來，但這種陰損之事，做多是會折壽的。”
　　對方反應不大，秦江倒是放了壹半心：“妳想太多了，我打算跟剛那位女生，在這蒼山綠林裏，合種壹棵愛情樹，以見證我倆海誓山盟的感情，也算為綠化園林做點貢獻吧，只盼她壹時感動加沖動，明兒就陪我去登記。”如果妳捅出去，我難道不會耍賴嗎，大不了老子真給園林種棵樹就是了。
　　張鐵嘴白了個信妳才怪的眼神，悠悠說：“西安乃歷史名城，古跡眾多，屋前、屋後、田地裏，隨便刨刨地，也能出些秦磚漢瓦，來這裏的遊客，十之有二，不是盜墓者，就是文物販子，常言說貓有貓路，蛇有蛇道，我心照就是。”
　　秦江心中微動，品出了些味道來，猴精道：“老頭，別光揀我笨，妳壹眼能看出我背後的家夥，嘴上說得頭頭是道，恐怕妳來明聖宮的目地，也不單是給人解個簽那麽簡單吧？！”
　　張鐵嘴怔了怔，表情隱現窘迫：“呃……”
　　秦江越看越起疑：“老頭，我看妳才是真正來盜墓的吧？別狡辯，妳表情就象偷看人姑娘洗澡被發現，又準備矢口否認壹個樣。”
　　張鐵嘴大是尷尬：“有那麽明顯嗎？”
　　“就是！”
　　張鐵嘴心虛四下望望，才低聲說：“我只是幫那些河南淘沙官看看地理，嘿，風水有所謂的乾坤聚秀之區，陰陽和會之所，自然也有九宮八卦，生死休開之禁，他們最講諱忌，這些恰巧是我的強項。”
　　秦江雖然隱約知道張鐵嘴不簡單，卻不知道他是個這麽有故事的人，之前怎麽看他，還有幾分高人模樣，如今的形象，簡直象個剛從糞坑裏撈出來的屎人，壹點也不幹凈。“操！這跟直接盜墓有啥不同！都壹夥的！”
　　張鐵嘴癟癟嘴，也很不服秦江貶低別人，擡高他自己的作派：“那妳呢？”
　　“我……我挖自個兒的墓，不算盜墓吧？！”秦江覺得，嚴格意義上說，自己不算盜墓，所以腰桿比較挺。
　　不過，如果夢境是真的現實，裏面掩埋的，應該也有自己的‘屍體’吧？想到這兒，秦江不免泛起荒謬感，那要如何解釋現在活生生的自己？
　　“行行行，咱倆誰也甭擠兌誰，既然同道，方不方便透露壹下妳的目標？省得咱兩邊犯沖。”此時的張鐵嘴，才形如其人，象極了壹偷雞摸狗的家夥，比之還闊論高尚，實在多了。
　　秦江隨手指指牡丹溝方向。
　　張鐵嘴徒然驚愕：“不是吧小哥，妳也去坑儒谷？”
　　“啊？妳也是？”秦江壹楞，旋之，證實了夢境無誤，坑儒谷真的就在牡丹溝，更吃驚的是，對方壹夥民間倒鬥者居然也知道，他們沒有軍用羅盤，沒有探測儀，對那些自視甚高、裝模作樣的考古學家來說，是何等的諷刺。
　　時隔兩千多年，別人不清楚那番景象，秦江卻是‘親臨其境’了，話說鹹陽城好幾百儒生被逮捕後，連牢房都不曾進，就被直接拉去了坑儒谷，他們身上的物件，自然也殉了主人，其中，肯定有些東西吸引了這夥淘沙官。
　　張鐵嘴悻悻不已：“誰說不是，妳們壹夥多少人？”
　　秦江扯扯臉皮：“就我壹個。”
　　張鐵嘴定定看他壹眼，蹙眉道：“秦江，不是我說妳膽大，‘古玩’這壹行，水太深太渾，陷阱、暗戰隨處可見，妳壹個人勢單力薄，還去牡丹溝搶食，恐怕……念在大家曾是街坊鄰居，勸妳壹句，放棄吧。”
　　秦江無所謂道：“放心，地點雖然相同，不過目地不同。”
　　張鐵嘴搖搖頭：“蒙蕭大姐不嫌，經常接濟我，她對妳的期望，我也略有所知，但絕不會是這番雞鳴狗盜的事業，我人是臟了，卻不忍她兒子也步入這壹陰損行當，聽小老兒壹勸，歸去吧。”
　　秦江臉上泛起壹抹溫和，可眼裏仍是那般堅定：“放心，我有自己的底線，不會令老媽操心，也謝謝您老的愛戴，事情不象您想像那樣糟糕，只是出於某種原因，牡丹溝我非去壹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