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法庭審判（下）

　　在場絕大多數人從沒見過法庭審判，三個法官也從沒審判過別人，整個秩序都顯得混亂，仿佛只是變成凱文和荷布魯長官的爭吵。而論爭吵，壹般人哪裏是吟遊詩人的對手？何況凱文還是吟遊詩人中的佼佼者。
　　不過法官到底也是精英人物，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並要求回歸正常秩序。
　　凱文幹咳壹聲，也拉回話題：“法官大人，我請求傳召壹位證人，只要他出場，壹切自然分曉。”
　　“傳證人！”三個法官相繼同意。
　　片刻，上士波魯斯緩步走到證人席，長官臉色大為驚詫。壹時間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小兵，竟然成為了對方的證人。
　　“法官大人！”長官直接搶著開口，“他們可恥的收買了我的士兵！他平時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他的話都不足以采信。”
　　這次凱文只是安靜的站在壹遍，靜等法官判斷。證人口都沒開，直接搶著否定他，這恐怕太過分了壹些。如果法官這都不開口，那這法庭都不用審了。
　　果然精靈法官當即錘桌子：“當事人註意，現在不是妳發言的時間！”
　　荷布魯長官咬牙切齒，下意識的看了城主壹眼，城主還是眼神告誡他先克制壹下。這些人沒怎麽上過法庭，對法官也沒什麽尊重。
　　“證人的姓名，職業。”萊恩國法官問。
　　波魯斯上士開口：“我是本城保衛處十三大隊上士，波魯斯。”
　　“妳想證明什麽？”萊恩國法官問。
　　“我想敘述壹些事實，”波魯斯開口，“自壹年前開始，我就被派往樓保勒國內部。我的任務是……”
　　“抗議！”荷布魯長官再次打斷，“他說的內容和本次事件毫無關系！”
　　“抗議！”凱文拍桌子，“對方屢次打斷證人證言，我建議法官判他藐視法庭！”
　　啪！錘子落下來，萊恩國法官開口：“抗議有效。”
　　法庭上當即壹陣沈默，凱文看著荷布魯，荷布魯看著證人，各自都蘊含著敵意，證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大家全都壹言不發。三個法官還是默默的等。
　　沈默還在繼續，大家原本敵意的眼神，變得有些疑惑。甚至士兵們也都詫異的互相對視，外層民眾不少人露出敬佩之色。這難道就是無聲勝有聲嗎？
　　“在幹嘛呢？”薩滿法官終於忍不住打破平靜。
　　依然還是無人回答。
　　“證言啊？”薩滿法官再發話。
　　證人壹楞：“剛剛法官不是說抗議有效嗎？所以我不說了啊。”此言壹出，大家算是理解了。剛剛兩個人同時抗議，結果法官壹句“抗議有效”，也不知道說哪個的。大家按照自己的理解，結果出現法庭長時間冷場。
　　“那我繼續證言，”證人嘗試著問壹下，見無人反對，當即接回剛剛的話題，“我被派往樓保勒國內部，我的任務是招募壹些地痞或者無業人士，給他們金幣，冒充樓保勒國傭兵團，然後挑起紛爭。”
　　壹瞬間，背後民眾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數日前，我帶壹小隊在猛毒森林內，遇到凱文帶隊的護衛隊。我隊因為先前有人死亡，於是認為可能與凱文等人有關。上前發生交涉，但交涉時出現矛盾，雙方產生血拼。我們落敗，僅僅逃出了我壹個。”證人淡定繼續證言。
　　薩滿法官搖頭：“我們本次審理的是勞盧闖入保衛處的事情，和這個無關。”
　　“法官大人，”凱文上前，“請聽完證人證言，我現在對保衛處長官本身的行為表示懷疑，我認為他涉嫌破壞兩國安定。其行為已經不足以勝任保衛處長官壹職。”
　　壹時間後方又是壹陣的議論，對於壹般民眾來說，無疑這次法庭的信息量有些大。昨天凱文找到波魯斯上士，當即就看出這人就是曾經猛毒森林內攻擊自己的領頭人。和講他將清楚利害關系，講他們長官的為人，講如果這事情抖出去，他還能活命麽？
　　威逼利誘加動態圖，壹個滅口別人的人，也的確害怕自己被別人滅口。事已至此，波魯斯上士也無路可走，終於在凱文和他談了半夜之後，他終於答應出庭作證。
　　勞盧侵入保衛處證據確鑿，而且也的確是真的，這方面實在沒辦法辯駁。再怎麽詭辯，也無法證明半夜偷入保衛處是正確的事情。凱文只能使用同歸於盡的策略，妳抖出我的事情，那我也抖出妳的事情，大家壹起玩完。
　　波魯斯繼續開口：“這件事情，在樓保勒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對面好幾個大型傭兵團被逐壹調查。而事實上，我已經回到了國內。我是軍人，壹切奉命行事。壹切的命令，都來自我的上司，荷布魯長官！”
　　“我的證言完了。”波魯斯說完，微微鞠躬。
　　萊恩帝國法官轉頭：“荷布魯上校，對於證人的指控，妳有什麽要說的？”
　　“我也請求傳召證人！”荷布魯此時也冷靜下來，隨手往後壹招，用眼神朝壹個軍官眨了壹眼，“來！妳上！證明壹下！”
　　軍官當即會意：“法官大人，我可以證明，波魯斯上士所說的，純屬壹派胡言。”
　　凱文冷笑，“那麽真相是怎麽樣的？”
　　“真相是，我們的長官從未下過類似命令！”軍官義正言辭。
　　“呵呵，”凱文冷笑，“請問妳的職位是？”
　　“我是壹名上尉，下屬第六分隊長官。”軍官回答。
　　“我想請問，壹個上校所要下達的所有命令，是否都要給妳這個上尉過目才行？”凱文反問。
　　軍官瞬間結舌。
　　“既然不是，妳有什麽能力證明妳的長官從未下達類似命令？”凱文再問。
　　精靈法官當即落槌：“證言無效，退下！”
　　“等等，我還有其他證人！”荷布魯長官急忙揮手，再招呼上來壹個。
　　“咳，我是十三大隊的長官，”新上來壹個人說，“也就是波魯斯的上司，我證明！波魯肅上士從未接受過類似命令。”
　　凱文反問：“那麽他最近在幹什麽？”
　　“待在隊內，正常訓練。”新證人話不多說，也擔心弄出破綻。
　　“請問妳們在哪裏訓練？”
　　“這是軍事機密，不能透露。”新證人口風很緊。
　　“既然如此，我請求傳召壹些傭兵，仔細詢問十三分隊到底在何處訓練！”凱文轉頭又面向法官。這邊傭兵和正規軍常年不順眼，互相之間也基本知根知底，所謂的軍事機密，壹問就知。
　　“傳個傭兵。”獸族法官開口。
　　當即兩個傭兵被帶上來，這兩人本身就在後面聽著，此時就直接回答出來：“哈哈，他們不就在他們的操場嘿嘿哈哈麽？哈哈哈！”
　　啪！萊恩國法官皺眉：“法庭上不得嬉笑！”
　　傭兵沒什麽見識，也沒什麽文化，啥都不知道，法官和他嚴肅，他還以為鬧著玩。當即被請下去。
　　“我們軍方機密，這些傭兵知道什麽？”城主開口了，“他們甚至沒有資格證明。”
　　凱文沈默片刻，看來對方打定主意不想多說，說到什麽就是軍事機密，保證不出破綻。咬死就是證明波魯斯上士撒謊。這裏畢竟是他們的地盤，隨手就能叫來壹大堆的證人。
　　“好，我現在對證人的身份產生懷疑，”凱文上前幾步，來到空地上，“我認為妳的實力，恐怕難以勝任十三大隊長官這個職位。”
　　“那妳想怎麽樣？”新證人拿出自己的證件，“這就是我的證明！”
　　“這偽造很容易，”凱文不屑，“我的判斷標準是，我做壹系列動作，如果妳能完美重復我的動作，那我就相信妳是真正的長官。妳敢麽？”
　　新證人左右看看，“好啊！”凱文不過是壹個吟遊詩人，而對方畢竟是長官，基本功都比較紮實，並不懼怕。何況即使自己失敗，也可以說對方的動作毫無意義，不具備判斷價值。
　　“我的動作很難，但只要妳真的有長官的水準，妳絕對可以重復出來！如果不能，那就是說妳只是冒牌的！”凱文繼續。
　　“哼。”對方只是冷哼壹聲，不屑回答。
　　凱文當即先彎腰，開始抓耳撓腮。對方左右壹看，有些尷尬，但猶豫片刻，還是跟著凱文壹起學，也彎腰，然後抓耳撓腮。
　　凱文當即左跳跳，右跳跳，對方也左跳跳，右跳跳。凱文就地打滾，對方也就地打滾。凱文挺起肚皮，用肚皮作為支點，然後手腳攤開轉圈。對方不甘示弱，也挺著肚子轉圈。
　　全法庭壹片安靜，都傻楞楞的看著中間兩個人滿地打滾。
　　突然，凱文壹躍而起，然後連續後跳。對方反應敏捷，也是躍起，連續後跳。凱文麻利的反手壹揮，對方有樣學樣，反手壹揮……
　　啪！荷布魯長官挨了壹巴掌。
　　全法庭：“……”
　　原來不知不覺間，新證人已經後跳到了荷布魯長官面前，凱文這反手壹巴掌，他當即送給了他的直屬上司。荷布魯長官也是始料不及，他的主要註意力還擊中在凱文身上，在想這貨在搞什麽鬼，結果自己被挨了壹巴掌。
　　“法官大人，”凱文回到他的被告席前，“我對新證人的智力產生懷疑，我認為他不足以出庭作證。”
　　三個法官：“……”
　　新證人此時如傻了壹般呆立當場，腦中只有壹個概念：我打了長官，我打了長官，我打了長官……
　　“妳給我下去！”荷布魯長官壹把把新證人揪下來。
　　凱文冷笑：“荷布魯上校，妳手下這麽多士兵，是不是要壹個個上臺做壹個證明？”
　　荷布魯臉色鐵青，壹時不說話。
　　“荷布魯上校，”凱文語氣緩和了壹下，“妳直接破壞兩國和平，試圖挑起動亂，這個罪名壹旦落實，恐怕比之什麽夜闖保衛處要大的多。我建議，大家坐下來好好協商壹下，妳覺得怎麽樣？”
　　凱文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希望能庭外和解。否則雙方都過不好，也沒這個必要。
　　荷布魯當然能聽懂，但這方面他已經做不了主，不得不轉頭望向城主。城主只是冷冷壹笑：“既然開了法庭，當然由法庭判決，否則豈不是笑話？”
　　荷布魯臉色發白，顯然城主並不把他的命當壹回事。城主更在乎的是臉面，否則費心費力弄了壹個法庭幹什麽？這麽多民眾看著，會有什麽感想？至於壹個保衛處長官，不過在他眼中不過是區區小兵，不值壹提。
　　凱文當即上前：“請問城主，妳在法庭上，代表的是什麽身份？”
　　城主壹楞：“我是城主。”
　　“法庭之上，要麽法官、原告、被告、律師、旁聽、陪審，城主是什麽職位？聞所未聞。”凱文語氣強硬，竟似乎不把城主放在眼裏。
　　“小子，妳要知道妳在和誰說話！”城主邊上的近衛已經踏前壹步，即便是混亂如萊博齊耳國這種地方，哪怕是對正規軍不對眼的傭兵，對城主無疑還是尊敬和懼怕的。這是個人實力的頂峰體現，沒有人願意去招惹。此時眼見凱文居然直面挑戰，法庭內是壹片瞠目結舌。
　　“法庭之上，法官最大！城主妳既然開辦這個法庭，這個法庭既然稱之為法庭，那麽就請妳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凱文毫不退讓，“妳既沒有戴上假發，也沒有穿著黑袍坐在法官椅子上。妳在這裏只是壹個區區旁聽，沒有法官傳召，妳怎麽可以隨便發言？”
　　城主：“……”
　　這次連駐地大使也刮目相看，直面城主，就算他也不敢如此言語激烈。還真是少年輕狂。
　　“法官大人，”凱文轉身，“雖然這次法庭是本城初次開設，但法庭的莊嚴性不容置疑。如果有人屢次藐視法庭，隨意發言。自以為位高權重，就無所畏懼。請問法官大人，這該如何處置？”
　　啪！薩滿法官當即捶桌：“那就弄死他！”
　　眾人：“……”
　　城主臉色鐵青，但薩滿法官也完全不懼。獸族人說話通常直爽，而且性格粗狂，對什麽人族城主，也不怎麽放在眼裏。
　　法庭上壹片安靜，城主依然站在原地，有些尷尬。臉上是火辣辣的燒著，但也不便發作。
　　凱文不多理會，轉而面向荷布魯上校：“相信以妳的能力，也不是自發派人潛入樓保勒國。妳必然也是得到了某人的指令，而派出的人多半也遠不只有波魯斯上士壹個。說，是誰下的命令？”
　　荷布魯上校下意識的撇了城主壹眼，依然壹句話沒說。
　　“妳看城主幹什麽？”凱文當即問了出來。
　　全場安靜，所有人目光擊中在荷布魯上校的臉上，城主的目光尤為犀利，仿佛即可就要殺人。荷布魯上校只能呆立片刻，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是我壹個人的主意。”
　　凱文壹怔，原以為他必然會扯皮很久，但沒想到就這麽輕易的承認了？而且凱文本也不希望真的定他的罪。壹旦他定罪，勞盧實在難以反駁，只能也跟著定罪。
　　廳外和解的主要矛盾還在城主身上，凱文試圖把火往城主身上燒，但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