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斯達特幾乎是壹反常態，作為生意人即便遇到再蠢的客戶，通常也能客客氣氣，禮貌示人。不過他的身份現在並不是生意人，再者由於凱文叫他過來，本身也憋了壹肚子火氣，這會兒正好發泄在這群律師頭上。
　　“斯達特，我希望妳說話註意壹點，”律師們也不是吃素的，“妳這是對我們人格的侮辱。”
　　“對，”其他律師附和，“妳罵我們是蠢驢！毫無疑問是侮辱了我們，我們甚至可以讓妳為此賠償精神損失費。”
　　斯達特冷笑兩聲：“哦？我罵妳們蠢驢？誰聽見了？”
　　“我們都聽見了！”
　　“那又怎麽樣？”斯達特攤攤手，“我不承認。”
　　壹眾律師頓時語塞，有些懊惱沒帶壹個海螺留聲器過來。但那東西體積較大，對方壹眼就能看見，藏也沒地方藏。在對方看見的前提下，自然也會說話謹慎。
　　“還是不要糾結於蠢驢與否這個話題了，”斯達特淡淡開口，“妳們要是壹定要告我，大可以自己申請催眠自己，以獲得鐵證。不過在這同時，只要施術者多嘴，多問幾句別的方面，妳們的其他秘密也會暴露。”
　　眾律師相互對視，壹時間都不說話。
　　“我以前因為工作關系也接觸過不少律師，或者類似的法律工作者，”斯達特開始講故事，“大多數都是小說版權之類的糾紛，也有壹些其他的事情，算不上大事。不過我也因此結識不少朋友，了解壹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大概幾年前吧，就有壹個律師。給壹個富豪辯護，關於漏稅的問題。結果敗訴，富豪鋃鐺入獄。然後這位律師，沒過兩天就被車撞死了。”斯達特說得輕描淡寫。
　　眾律師：“……”
　　“哦，還有壹個律師某某某。他收黑錢，沒底線的給罪犯辯護，最終結果，吊銷律師執照。而且沒過兩天，就死在自己家裏，”斯達特托著下巴思考，“我記得之後調查下來，說是自殺。”
　　眾律師：“……”
　　“還有更加著名的事件，妳們也許也知道，就是年代有些遠，他……”
　　“夠了！”壹眾律師終於打斷斯達特，“妳，妳想恐嚇我們？”
　　“我說的事情，妳們回去問問妳們的前輩就知道了，”斯達特冷笑壹聲，“這個世界純粹的壞人不會這麽容易死，但蠢人肯定第壹個死！”
　　“其實妳們應該很清楚，妳們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斯達特只是淡淡開口，“很快就會有壹場大換血，改下臺的下臺，改死的死。妳們也不例外。”
　　壹眾律師面色僵硬，相互對視，然後又仔細觀察斯達特。終於，有人試著開口問：“難道……國內還有替代光明法術的東西？”
　　斯達特輕蔑的瞥了他壹眼，什麽也沒說。
　　沈默良久，律師們顯然還不打算走。於是斯達特又重新開口，開始講述壹堆關於律師的奇聞軼事，“啊，那個律師……他最後喝醉酒，掉河裏淹死了。”“啊，那個律師……他以為逃出國就沒事？結果第二天就被當地流氓打死了。”“啊，那個律師……他以為整了容就沒事，但也沒有用。第二天就破傷風死了。”……
　　律師們插不上嘴，聽得戰戰兢兢。仿佛律師壹下子成為高危職業，關鍵有些細節斯達特講的比較詳細，他們以前或多或少也有所耳聞，真假難辨。
　　壹直堅持到傍晚6點，這些個律師才準時離開。只是離開時，不像來時那麽趾高氣昂，多少有些惶恐逃竄的感覺，招呼也沒打。
　　而那些律師剛走，凱文就準時回來，完美的和他們交錯而過。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就是掐準時間的。再過片刻，小勺子、威爾中校和賽因都相繼回來，大家再度聚首，開始相互匯報情況。
　　情況可以說出奇的順利，首先是賽因請來的救兵們。經過賽因粗劣的演講，竟無壹人退縮，全部表示可以由賽因隨意差遣。這著實讓大家有些驚訝，本以為中間必然有壹堆人是看戲的，現在居然沒有。
　　其實仔細分析壹下，也不算奇怪。救兵們來自各個部隊，壹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各部隊的顏面。實力低微，能力弱小都不是大問題，但臨陣退縮對於軍人來說無疑是恥辱。這不但自己丟臉，同時也丟了背後部隊的臉。也所以就算本來打算來看戲的人，此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加入其中。
　　這也是軍隊和地方人員的明顯不同，執行命令是印刻在骨子裏的，即便這個命令不太正規。而且當大多數人都表示隨意差遣之時，少數人就算想說什麽，也不好意思開口。
　　賽因毫不客氣，把這些救兵全部編入治安官隊伍中。當然暫時算作編外人員，發放壹些臨時證件。沒有服裝，赤手空拳，但他們人數眾多，對這裏的治安官幾乎實現壹個盯壹個的架勢。而且不少救兵還身負特技，治安官們就算再怎麽被滲透，此時也已經不敢造次。
　　另壹方面，小勺子依舊率隊抓人，壹個白天又抓了5個。其中壹個甚至已經跨城出擊。威爾中校則守住主要傳送點，也逮到3個。基本都是小貴族級別，或者小富豪之類。下壹步撬開他們的嘴，抓人將呈輻射式散開。
　　而且現在都城治安已經好了很多，幾乎已經不存在脫光膀子摔跤的人，也少有胡亂保安幹擾視線的人。可能是因為這些人已經都抓的差不多了吧。
　　另壹邊，凱文也是笑逐顏開，很少能在他臉上看到如此愉悅的表情。偽聖女終於同意暫時放下她的人類改造計劃，也願意給平民普及光系法術的基礎本質，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兩個小時的發言稿，內容淺顯，通俗易懂。
　　這對凱文來說絕對是值得自豪的事情，壹百多年的偏執狂終於被自己擺正了回來，而從這壹點上，凱文無疑擊敗了之前所有的說客。這份成就感，這份貢獻度，目前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
　　“接下來就是聯系相應的網站管理，定下時間。我們決定讓偽聖女給全國普及知識。前期還要散發廣告傳單，下發政府通知，所有單位必須組織觀看，”凱文壹邊思考，壹邊開口，“時間定在什麽時候合適？考慮到廣告效果問題，不能馬上進行，要不放在兩天後？”
　　“不能讓偽聖女多做幾次報告嗎？”賽因問。
　　“聖階強者沒那麽好差遣的，”凱文苦笑壹聲，“反正到時候我們會用大量海螺留聲，後續我們可以只放聲音代替。”
　　斯達特微微好奇：“全國範圍內的網絡講座？現場的人聽聲音，網上的人呢？看字幕嗎？”
　　“看字幕也可以，”凱文回答，“反正她也有底稿。”
　　“那份底稿妳看過了嗎？”小勺子不由好奇，“那光明法術具體到底是什麽？”
　　“我看過了，”凱文回答，“但是具體還是讓她到時候親自來說吧，我們幾個肯定能有壹個現場位置。妳不懂甚至還能提問。”
　　“哦，那太好了。”小勺子還是很開心。
　　但斯達特卻沒這麽樂觀：“凱文，揭露光明法術基礎，對光明教會是重創，威脅他們的合理性，挑戰教義。恐怕問題很嚴重，妳確定要這麽做？”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凱文很肯定的回答。
　　“國內其他高層沒有意見嗎？”斯達特追問。
　　凱文沈默片刻：“我和校長透露過，他也沒有反對。”
　　“這種態度才是最危險的，”斯達特卻有些擔憂，“高層處於模棱兩可的狀態，換句話說，如果妳做得好，那麽妳的功勞。但如果妳搞砸了，妳來背鍋。”
　　“這我有心理準備，”凱文回答，“但目前除了這個方法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麽？光抓人是抓不完的，民眾必須正確引導。屑教為什麽屑，也必須有正確的定義和解釋。當中留下的空白，也需要填補。”
　　斯達特點點頭：“我不反對做科普，但為何壹定要從監獄裏放人出來？隨便找個高手不能科普嗎？偽聖女終究是有風險的吧？她難道不會忽悠妳？壹旦聖階強者出來，想再抓回去就難了，妳權限也不是對手。”
　　“唉，”凱文嘆息壹聲，“妳剛剛問及教會的態度，普及原理必然重創教會，教會必然會瘋狂反撲。而此時能擋住的，也只有她了！”
　　凱文接著開口：“這並不單單是實力上擋住，而是理論體系上擋住，必須是光系法術內部的較量。壹個空間法師就算狂毆教皇，也很難改變底下信徒們的信仰。但如果壹個光系法術超越他們，這就是另壹個問題了。”
　　“而至於她會不會忽悠我，”凱文苦笑，“只能相信她吧。聖階強者，應該不至於是個無賴吧？”
　　斯達特感慨壹句：“看來妳早就做好了和光明教會正面對決的準備。”
　　凱文笑了笑，算是默認。邊上人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壹時間倒是插不上嘴。
　　“不過我還是說兩句不合時宜的話吧，”斯達特還是開口，“我建議妳推遲放出偽聖女。”
　　“為什麽？”
　　斯達特沈默片刻，還是開口：“先講個故事吧。有壹戶人家，新蓋了壹個壁爐，請好友前來做客。壹個人直接開口‘這樣建會有火災。’於是主人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把他趕了出去。但沒想到火災真的來了，於是其他好友壹起上前，幫忙撲滅火災。最後燒的灰頭土臉。”
　　“最後，主人為表達謝意。灰頭土臉的人都奉為上賓，而那個壹口說出火災的人，卻再沒有請他。”
　　眾人：“……”
　　“凱文，”斯達特開口，“妳有沒有考慮過壹個問題，妳覺得已經通俗易懂的理論。那些屑教徒真的會聽嗎？聽得進去嗎？”
　　凱文陷入沈默。邊上小勺子倒是幫腔壹句：“至少有壹部分會聽吧？”
　　“現在的情況，問題還沒有完全爆發出來，”斯達特分析局勢，“死亡人數不算多，在不少人看來，屑教充其量只是壹個集體行為藝術。妳此時安排講座，把光明法術都講完，等於那個壹開口‘會有火災’的那個人壹樣。”
　　邊上威爾中校終於實在聽不下去：“我不同意！比如治病救人，最優秀的醫師，能防病於未發。”
　　斯達特反駁：“但未發的病，病人自己卻察覺不到。妳如果強行餵他吃藥，反而遭到反感。吃完藥，結果他沒病了，卻又覺得這藥沒用，吃不吃沒用區別。進而懷疑妳的醫術。”
　　“但至少治好了！而且是最小的代價，最輕的痛苦。”威爾中校回答。
　　“那又怎麽樣？這次治好，下次呢？”斯達特回答，“下次得病，他由於懷疑妳的醫術，直接不信任妳，不吃妳的藥。”
　　威爾中校無言以對，但顯然內心還是不同意。
　　“所以就是要等他發病了，知道痛苦了，再給他吃藥。他才會明白誰能救他，才懂基本的道理。人如果不受到教訓，那是不會悔改的。”斯達特擺擺手，“把個人擴展到壹個群體也是壹樣，這次屑教的人要是不死上幾百個，他們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而且還得死在他們眼前。”斯達特補充壹句。
　　“那怎麽才能達成這壹目標？”凱文問。
　　“他們會自己作死自己，”斯達特回答，“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我們只需要稍稍等壹下。等壹個大規模暴亂事件，屆時我們出手，完美解決問題。這對妳個人也是有利的，妳會成為那個‘灰頭土臉’的人，但灰頭土臉的人最終卻是上賓。”
　　“高層並沒有給我太多時間，”凱文回答，“我的值班劍權限也是有時間的。”
　　“具體時間妳自己把握，但我還是建議等壹等。”斯達特開口。
　　在場眾人壹時間陷入沈默，凱文想了很久，還是不好決定，索性開口問：“妳們什麽意見？”
　　小勺子直接舉手投降狀：“嗯，不知道，棄權。”
　　賽因想了想也搖頭：“決定不了。”
　　威爾中校卻是正色回答：“作為軍人，無論如何不能認同這種理論。雖然我不是能言善辯的人，說不過妳們。但我不會同意！當然，作為軍人，我也會服從命令！”
　　凱文想起壹事：“說起來，妳的妹妹……我指的是王立學院的那個。妳知道的吧？”
　　“知道，”威爾中校坦然回答，“我會服從命令。要辦她，我也無話可說。”
　　斯達特笑了笑：“看來還得妳決定，投票也投不出結果來。”
　　說話間，外面壹陣敲擊聲打斷了眾人的思路。有人敲結界，出事了麽？
　　凱文急忙撤去結界，卻見只是壹個普通衛兵。衛兵顯得有些慌張：“長官，門口有……有……”
　　“有什麽？”凱文皺眉，不由喝問。
　　“有兩個人吃飯。”衛兵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說出來的話也莫名其妙。
　　“吃飯？乞丐嗎？”凱文盡可能合理的想象壹下。
　　“不是，是……長官做好心理準備，”衛兵深吸口氣，還是回答，“他們說，這個是……骨灰拌飯。”
　　凱文楞了楞，壹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湧現，但同時他甚至不敢相信，難道……不會吧……怎麽會這樣……壹陣陣熱流隨後湧上心頭，直沖腦門。壹把推開衛兵，疾步朝外奔去。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各自帶著驚詫的表情，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