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雷聲響起

　　車夫拿著那張紙從地道裏緩緩的爬出來，此時的他已經處於神誌恍惚的狀態，甚至於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屬於哪壹邊的人，身體和手腳都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表情壹輛茫然帶著羞愧。
　　地道外，羅伯斯已經逃了出來，裏面的情況自然已經全部匯報給了布萊德雷。布萊德雷也是驚訝萬分，心中也暗自慶幸這次不是自己打頭陣。否則九階強者偽裝成普通士兵刺殺自己，自己也不敢說壹定能反應過來。
　　眼見車夫又爬出來，眾帝國人瞬間想到的是：我們被套路了？車夫聯合棉被勇者在下面設的陷阱？
　　布萊德雷臉有怒容，當即擡手壹揮，把車夫剩下的壹條胳膊也打飛，順帶劈手拿下他手裏的紙。車夫壹聲慘叫，跌倒在地，然後渾身顫抖，沒了雙手壹時間已經爬不起來。
　　周圍人冷眼旁觀，布萊德雷則拿著紙反復查看：“就這麽壹句‘我是範米爾，我現在在狗頭人手裏’，不過看這筆跡確實是他本人，墨跡也是新的。”
　　邊上隨從羅伯斯嘆息：“是我的錯，當時情況緊急。範米爾長官勇敢和敵人纏鬥在壹起，並下令全軍撤退，只可惜最後就撤出了我壹個。”
　　眾人：“……”
　　布萊德雷把紙放到壹邊，蹲下來問車夫：“妳現在是哪壹邊的？”
　　“我，我，我……”車夫疼的說不出話。
　　布萊德雷皺眉，無奈朝後面壹位軍隊的牧師壹個眼色，牧師會意，隨手壹個治療術上去，算是減輕壹些他的疼痛。車夫這才稍稍緩過神來，只是依然站不起來，只能臉貼著地說話：“我，我是帝國壹邊的，是帝國壹邊的。”
　　“那麽妳現在是幾個意思？”布萊德雷再問。
　　“我，我，我不知道……”車夫哭出聲來。當時棉被勇者只是讓他把紙送出來，又沒說幾個意思。
　　“那妳回去問問，”布萊德雷站起來，用腳背把車夫給鉤了起來，“順帶告訴他們壹句，不要真的激怒帝國人，不然後果是他們所承受不起的！”
　　“是是是……”車夫連連點頭，然後急忙往地道裏鉆。
　　眼看著車夫逃回去，羅伯斯又湊上來和布萊德雷小聲交流：“那現在怎麽辦？”
　　布萊德雷皺眉不語，範米爾不是壹般人，他是這裏的龍騎士首領，理論上的本地最高指揮官。布萊德雷雖然是劍聖，但他名義上早已退役，來這裏也是“路過”壹下。他手下的龍騎士都是受他指揮，他帶過來的兵。論感情，無疑是和範米爾比較深，對他這個老劍聖更多的只是敬畏而已。
　　目前還算不上多緊急的事態，如果直接無視殺進去，等於壹堆狗頭人來換取壹個龍騎士首領，這似乎很虧，同時還讓這裏的部下寒心。怎麽算都感覺特別不值得。
　　如此看來，只能試著談談看。至少棉被勇者他們應該知道，如果真的激怒了帝國人，那狗頭人可能會遭到滅族之禍。
　　這邊，車夫又跌跌撞撞回到棉被勇者那邊，這裏已經重新布置了法陣，數兩戰車圍住洞口，嚴陣以待。當車夫回來之時，眾人甚至差點以為緊張直接放箭射殺。
　　“是我，是我。”眼見車夫急忙開口表明身份。
　　眾人不敢放松，目光轉向車夫身後，也不知道他這次會帶來誰。
　　“就我壹個，大家也別緊張，我……我已經對妳們構不成威脅了。”車夫眼中閃出淚花，也不知道是斷臂疼的，還是處於愧疚，或者其他什麽情緒。
　　眾人這才仔細觀察他，雙臂已經都沒了，身上又是血又是泥，極其狼狽。壹時間，大家都陷入沈默。即便此時，不少人還是難以相信，車夫真的已經背叛了？那曾經也是連死都不怕的人啊。
　　“我來，是代帝國人問問，”車夫想起自己的任務，“妳們是幾個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意思意思。”棉被勇者隨口回答。
　　車夫詫異片刻：“就讓我這麽回復嗎？”
　　“有什麽問題？”棉被勇者反問。
　　“沒有。”車夫無奈，只能再從地道裏爬出來。
　　這邊帝國人冷聲喝問：“他怎麽回復？”車夫無奈，這會兒也編不出什麽其他臺詞，只能照實了說：“他說，就是……意思意思。”
　　啪！邊上壹個士兵上去就壹個耳光，車夫當場被抽翻在地：“妳這是在耍我們？”
　　“不是不是，”車夫滿地打滾，又掙紮半天起不來，“我馬上下去再問。”
　　“快去！”邊上士兵壹把提起了他，把他扔地道裏。
　　再次跌跌撞撞的回到棉被勇者這邊，直言：“帝國人說，妳是不是在耍他們？”
　　“不是。”棉被勇者回答完畢。
　　“……”車夫靜等良久，結果他沒有第二句臺詞，只能再問，“就這樣？”
　　“對啊。”棉被勇者回答。
　　車夫無奈，再度爬出地道，面對帝國人回答：“他……他說不是。”
　　啪！啪！啪！壹個士兵上去連抽三下耳光：“我別的也不說什麽，我們的長官要是掉了壹根毛，我殺光妳們狗頭人！”
　　“是是是。”車夫連連點頭，然後再回地道。
　　羅伯斯在邊上看著，此時也不免煩躁：“這狗頭人到底想幹什麽？”
　　那邊布萊德雷靠在窗口，擡頭看天皺眉沈思，良久才開口：“恐怕是為了拖延時間。”
　　眾人壹怔，下意識看看天空，天色已經越來越暗。沒有了飛龍騎士的壓制，雷雨恐怕就要在數小時後爆發，似乎比預想的要快。
　　“抱歉長官，”壹個士兵過來解釋壹下，“我們得到範米爾長官的命令，說通道已經找到，即將進行總攻。於是就撤回了還在壓制天氣的飛龍騎士們。”
　　“我知道，”布萊德雷只是擺擺手，“但如今看來，撤回飛龍騎士反而是壹個錯誤。他們既然能做出偽裝士兵來刺殺的伎倆，那顯然已經有全面開戰的準備。雷雨天是絕佳時機，這方面他們不會錯過。如今雷雨未下，時機未到，所以他們才拖延時間。”
　　羅伯斯當即轉頭下令：“飛龍騎士馬上升空，按照原位，驅散雷雲。”
　　幾個龍騎士對視壹眼，還是其中壹人回答：“我們的翼龍已經連續飛行10多個小時，目前難以繼續飛行。”
　　“妳騙誰呢？”布萊德雷臉色轉冷，“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頭沒有資格來命令妳們？”
　　“不，確實是真的，”士兵無奈開口，“我們為了驅散雷雲，這幾天都是盡力而為。翼龍終日狂飛不止，但我們的飲食補給卻難以……”
　　“少廢話！這是命令，給我馬上去！”布萊德雷的口氣不容置疑。
　　“是。”眾龍騎士無奈，只能匆匆離去。羅伯斯則過來瞧瞧問壹句：“妳不會是準備……放棄他了吧？”
　　布萊德雷撇了他壹眼，回答：“確實有這個打算，不過這事讓他的部下看到不太好，所以先支開再說。”
　　羅伯斯點頭表示理解：“確實，當時他中了那招，看上去不死也殘了。到時候我們就說狗頭人殺死了範米爾，我們再殺進去的。不論他們信不信，就只有這個交代。”
　　布萊德雷嘆息壹聲：“不過這是最後的選擇，目前的話，還是先等等看，也許還有轉機。”
　　而此時，車夫還在棉被勇者這邊，每壹次回來，他都比上次更加狼狽壹些，如今連臉都腫了。
　　“看在以前的份上，真的，不要再耍我了。”車夫壹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又是血又是泥又是淚，他現在沒有手，也沒法擦壹下，就這麽全掛臉上。
　　棉被勇者終於從車上下來，緩緩走向他，神情復雜：“妳曾經不是這樣的人，在和國王對戰之時，敢於挾持王妃而直面國王，並被斬去壹條胳膊。如果沒有妳，我對戰國王不可能勝利。可如今……妳……為什麽？”
　　車夫低下了頭，只是小聲回答：“我本來就是這樣的。”
　　棉被勇者沈默片刻，直接問：“帝國人跟妳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
　　車夫嘴唇抖動，還是壹五壹十全都說了出來。原本已經不懼死亡的人，因為布萊德雷重新給他灌輸了死亡的概念，而開始重新害怕起來。懼怕死亡，懼怕成為喪屍的自己，信念崩潰，意誌崩潰，而之後的事情幾乎都已經是慣性了。
　　“原本就不是什麽勇者，我就是懦夫，和妳們在壹起之後，似乎變成了勇者，但離開妳們之後，我還是懦夫。”車夫長嘆壹聲，算是給自己壹個總結。
　　棉被勇者不再說什麽，上前抱住了他。即便最初之時，只是從路邊抓來的人，但之後也是壹起經歷過諸多戰鬥，壹起治理主城，壹起拼死搏殺的戰友。車夫本身就是這裏的第二號人物，精通帝國語，同時又精明能幹的人才。而這壹抱，等於是對他的肯定，即便此時依然肯定他的功績。
　　車夫淚流滿面，不知怎麽的，他的眼淚似乎特別不值錢，他被帝國人打哭過，也被棉被勇者抱哭了。
　　“想再要壹個機會麽？”棉被勇者開口問。
　　“要！”車夫回答。
　　棉被勇者放開他，從懷裏掏出三張卷軸：“這是凱文贈送魔法卷軸，壹次性道具。兩張火系，壹張風系，三張同使，可以發生劇烈爆炸。我壹直藏在身上，想著如果哪壹天我落敗了，至少也可以炸死某人。”
　　“卷軸之上有魔法封印，但發動方式只需要撕破卷軸即可。只是妳沒有了手，可能不太容易。”棉被勇者上下觀察了壹下，“要不墊在鞋底裏吧，到時候用力踩破就行。”
　　“好。”車夫點點頭，坐了下來，伸出兩只腳。
　　棉被勇者親自給他拖鞋，墊上卷軸，再穿鞋：“實話說，這卷軸的威力不敢保證，這是凱文的原話。特別是面對劍聖級別的人，很可能完全無效。但是至少可以炸死自己。”
　　“炸死自己麽，”車夫重復了壹遍，再問，“還會有屍體留下麽？”
　　棉被勇者搖搖頭。
　　“那太好了，”車夫突然笑出聲來，“我接受這個任務，這簡直就是最後的恩賜。”
　　“記得，妳不是懦夫，在我們心中，妳永遠是壹個勇者。”棉被勇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車夫不由再次哽咽，環視壹圈，看著眾人的眼神，只是重重點了點頭：“各位兄弟們，我先走了。”
　　“敬禮！”棉被勇者壹聲令下，眾士兵或舉劍或舉拳，目送車夫離開。即便是在壹邊坐著旁觀的老國王，也站了壹下身子，表示壹下尊重。
　　另壹邊，布萊德雷和羅伯斯還在等車夫回來，還盼望著可能有什麽轉機。卻見此時地道內出來的車夫精神抖擻，雖然身上臉上依然很臟，但氣質判若兩人。
　　原本壹直低著頭的車夫，此時已經敢用審視的眼光看著兩人。兩人不由壹楞，相互之間對視壹眼。
　　“呵呵，帝國人，”車夫冷笑兩聲，“妳以為我叫妳壹聲爺爺，妳就是爺爺了？”
　　兩人：“……”
　　“我告訴妳，那只是逗妳們玩，就想爺爺逗孫子。老子才是妳的爺爺！是妳們所有人的爺爺！哈哈哈哈……”車夫說完，放聲大笑。
　　兩人詫異，不由再對視壹眼。
　　突然，車夫狠跳起來，然後對準壹塊尖銳的石頭猛踩。
　　轟！巨大的爆炸把整個民房都掀翻，碎石短瓦四處橫飛，聲勢駭人。車夫本人直接屍骨無存，然而對於布萊德雷和羅伯斯而言，依然只是壹個特效而已。煙霧散去，兩人依舊站在原地，毫發無損。
　　遺憾的是車夫臨死前話太多了壹些，如此反常舉動，兩人也有了防備。羅伯斯身為土系法師，防禦是強項，劍聖就更不用說了。
　　“跳梁小醜。”羅伯斯嗤笑。
　　布萊德雷卻臉色極差：“妳不覺得，這是我們的失敗麽？”
　　“額……”羅伯斯尷尬。
　　“這個人原本是我們的人，如今成了他們的人，這值得高興麽？”布萊德雷皺眉，“連死亡都不懼的無神論者，我突然間感到恐懼。”
　　空中，數條飛龍騎士直撲而下，他們雖然在驅散雷雲，但也同時關註這邊情況。此時發生如此爆炸，他們不得不緊張。
　　“妳們下來幹什麽？”布萊德雷怒吼。
　　“我們的長官怎麽樣了？”龍騎士們緊張詢問。
　　“妳們的長官死不了！”邊上羅伯斯代替回答。
　　“少廢話，抓緊驅散雷雲！”布萊德雷催促。
　　然而這壹耽擱，空中整個法陣出現巨大漏洞，雲氣開始瘋狂翻滾，原本還在天上的飛龍騎士們開始慌張降落。天色越變越黑，越變越黑，狂風漸起，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先落地保安全。
　　空中白鏈閃過，隨即雷聲隆隆，大雨緊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