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查封

三個月後的那壹天，壹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市內的所有制藥公司和相關行業——因為最近發生了假囧藥致死事件，市政府對市內幾家大型的制藥公司所有藥囧品進行了嚴格檢查。
　　在檢查中，壹連串的制藥公司都落了法網，被查出了制造假囧藥的內幕。
　　整個市內，壹共有三家大型公司被市政府暫停運營檢查，而另壹家公司則因為大量制造假囧藥而被查封，宣布停產。
　　當我知道市政府檢查制藥公司藥囧品那個消息的那天，我感覺到整片天空都仿佛墜落在頭頂壹般壓抑到令我窒息。
　　好在最後被查封的公司名單中，並沒有我們三鑫公司。
　　因為自從那壹次會議後，我們公司的藥囧品生產重頭還是藥囧品的質量，對每壹道工序都非常嚴格，也正因為這壹點，我們公司居然僥幸地躲過了市政府的嚴格檢查。
　　我想，要是當初陳先生沒有采納我的方案，而是采納了錢總經理的方案，恐怕現在被迫停運的公司，絕對不是我們的競爭公司，而是我們三鑫公司。
　　或許所有人都會認為當我得知競爭公司被查封停運的那壹刻會欣喜若狂、喜不自勝，但是很遺憾，我想告訴所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的那個晚上，最受煎熬的人就是我。
　　因為市政府唯壹查封的那家制藥公司，就是我爸爸的公司。
　　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小芳阿姨。
　　爸爸的前公司被查封的那天晚上，小芳阿姨給我打了電話，語氣斷斷續續，夾雜著壹點點的哭腔，語速也是那樣緩慢，就像她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被抽走。
　　小芳阿姨給我打電話的內容很簡單，建東，妳爸爸的公司，被查了。
　　之後，小芳阿姨沒有多說什麽，她說的內容很少，但是每壹句話都讓我陷入了痛苦和震驚，我可以從小芳阿姨那哀絕的聲音裏聽出她承受的打擊是如何巨大。
　　爸爸的公司被查封了，就意味著要倒閉，破產，也意味著，小芳阿姨失去了工作。
　　壹個中年女人，突然間失去了壹份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工作，這意味著什麽？
　　我無法想象那種恐懼。但是我可以通過小芳阿姨的話語感受到。
　　我連安慰的話都沒有跟小芳阿姨，小芳阿姨就匆匆掛了電話，只留下我壹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間裏，看著床邊嘉琪不受絲毫幹擾，依舊安睡的小臉龐，默默地發呆。
　　爸爸的公司，沒了。
　　從小芳阿姨郁結幽怨的話裏，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原來自從我爸爸去世後，公司的運營狀況就已經山河日下，新上任的總裁沒有我爸爸的能力和品德，面對日益激烈的行業競爭，新總裁沒有能夠把爸爸的公司維持下去，而是看著它日益衰敗，就像看著壹個病死的老人。再之後，幾乎是很順理成章的，公司運營情況轉差，藥材成本又上漲，新總裁自熱而然地就做出了和錢總經理壹樣的抉擇，那就是，制造假囧藥和低效藥，以此保持公司的競爭力。
　　可是這個抉擇，最後卻反而把公司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人壹念私，鬼神皆知。
　　果然，沒過幾個月，爸爸的公司就被政府查出制造假囧藥的真相並被迫查封，新總裁也被判了刑，爸爸花費了數十年心血才有如今規模的公司壹夜之間成為了泡影，化為了虛有。
　　公司被查封，所有的職員也好，幹部主人經理也好，也理所當然在第壹時間全部失去了崗位。
　　那其中，就有很多爸爸舊時的同事好友，還有小芳阿姨。
　　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我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在我心裏，爸爸的公司就是爸爸存在過的象征，他就像是爸爸的墓碑，在我的回憶裏高高地佇立著，就像爸爸過往的背影。
　　如今爸爸的公司倒閉，那壹刻我忽然有想哭的沖動。
　　那壹刻，我忽然間感覺到記憶深處某壹個說不清卻很重要的建築轟然倒塌了。
　　我茫然，不知所措。
　　對啊，我又能做什麽？
　　爸爸的公司早在幾年前就已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事到如今，雖然我無法接受，但我也無力回天。
　　因為這是新總裁自食其果。
　　違背了市場道德，便必然會有暴露而受罰的壹天。
　　但是，小芳阿姨呢？爸爸的那些同事呢？我還曾經清楚的記得，那些爸爸的舊時同事和藹親切的笑容，我曾經天真地笑著叫他們叔叔、伯伯……
　　看到他們就這樣下崗失業，我真的於心不忍。
　　他們是無辜的。
　　就算他們有罪，我也不希望看著曾經抱過我、笑著摸過我的腦袋，和善地叫我東東的他們就這樣遭受事業上的災難。
　　我或許真的該做些什麽，幫助他們。
　　可是，還是那個問題，我能做些什麽呢？
　　那個晚上，是我最痛苦和難以忍受的壹個晚上。
　　我睡在我的房間裏，嘉琪就在我的床邊，雖然我的臥室裏有壹大壹小兩張床，壹張是我的，壹張是嘉琪的，但是平時我們依舊睡在壹起。
　　那壹刻，我的房間是黑暗壹片，漆黑的房間角落集中了全世界所有的黑暗，而我就註視著那最黑暗的壹角深深沈思。
　　望著那片黑暗，那壹刻我清晰地感覺到了我自己身上的責任。
　　我是該做點什麽了。
　　整個晚上，我反復對自己說。
　　壹個小時後，我拿起了電話，冒著半夜吵醒陳先生而被他怒罵的風險撥通了他的電話，把壹切都告訴了他。
　　事到如今，唯壹有能力幫我，也只有陳先生了。
　　打電話的時間很長，持續到了0點。所以我不在這裏壹壹贅述。
　　我只說那通電話的結果。
　　掛下電話前，陳先生這樣問我。
　　“小東，說了這麽多，妳到底真的做好決定了嗎，求我合並妳爸……原先的公司？”
　　“是的，陳先生，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公司原先的領導那邊，我會去說服。看在我是我爸楊華松的兒子的份上，我相信他們都會支持我。就算以後公司合並，他們還是會和以往壹樣全心全意為公司效力”
　　“陳先生，真的謝謝您。”
　　電話結束。
　　就這樣，我決定了爸爸公司的未來。
　　僅僅是壹通電話，我就把爸爸的公司，包括職工和領導，全都轉到了陳先生的麾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對不起我的爸爸，因為我把他幾十年來的心血全都轉讓給了他的競爭對手。但是從另壹個角度來說，我卻自覺問心無愧。畢竟，我已經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幫助那些公司裏的老員工，老壹輩。
　　他們幾乎將半生都付出在了在爸爸的公司裏，對他們來說，公司的壹草壹木，壹人壹物，都已經深深地成了他們生命裏不可分割的壹部分，老來失子固然痛不欲生，而老來下崗又何嘗不讓人痛心絕望？
　　所以我才會請求陳先生。
　　而陳先生之所以會答應我的請求，原因也很簡單，吞並了我爸爸的公司，對他們公司的發展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吞並爸爸的公司，意味著三鑫公司生產規模再次擴大，競爭力再壹次增強。
　　隨著競爭對手逐壹倒下，吞並，三鑫公司將會穩穩地成為壹方的制藥巨頭，成為壹方霸主，甚至足以在全國的制藥公司中排領先地位。
　　從今以後，恐怕再也沒有公司可以撼動三鑫制藥公司的地位。
　　這個想法，或者說這個野心，其實陳先生早就有。只不過，這壹次的政府查封制藥公司事件恰好制造了壹個契機，讓陳先生的野心得以實現。
　　而幫助陳先生實現這個野心的，恰恰是在會議上提出原始方案的我。
　　真是諷刺。
　　在我和陳先生通話後不到壹個星期的時間，爸爸的公司正式被三鑫制藥公司兼並，公司主權轉到了陳先生的手裏。從今以後，爸爸的公司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它已經成為了三鑫制藥公司的壹個分公司。
　　當然，吞並了爸爸的公司後，陳先生還是做出了他對我的承諾，陳先生親口規定，在公司吞並後，我爸爸公司的壹些核心員工和領導可以保持不變，唯壹的要求從今以後他們都必須為三鑫公司工作，按照三鑫制藥公司的理念進行生產。
　　我爸爸的人，全都到了陳先生的手裏。
　　小芳阿姨，爸爸的舊同事，壹時間，全都成了陳先生手下的人。
　　當然，要讓爸爸公司的原先領導接受公司被陳先生吞並的事實，還是需要我親自出馬。在三鑫制藥公司兼並我爸爸公司的這壹個星期裏，我往爸爸的公司跑了好幾趟，還想方設法找齊了那些老員工和老領導。
　　當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後，他們對我的態度都較好，對我的話也明顯比較聽得進去，比較爸爸在世的時候，爸爸的公司曾經到達過發展的頂峰，雖然爸爸已經不在，但是公司的幹部依舊對爸爸表示著敬畏，因此當我出現的時候，他們對我爸爸的尊敬也就轉成了對我的親近和尊重。
　　因為我的特殊身份，加上我親口承諾就算公司轉入陳先生旗下後他們的職務依舊不變的誓言，還有陳先生在市內的影響力，大多數爸爸原公司的領導幹部最後都還是決定了加入陳先生的公司繼續做制藥這壹行當。
　　當然，也有壹部分人已經對制藥行業心灰意冷，選擇了離開，即使我百般勸阻也沒有起效。
　　只不過，這壹部分的人還在少數，畢竟大多數人都是急著尋找壹份現成的工作的，既然我在爸爸公司倒閉之際給他們提供了這樣壹條出乎意料的出路，他們自然也是大喜過望。
　　三鑫公司吞並我爸爸公司的那壹天，陳先生親自擺設酒宴接待了我爸爸公司的老幹事，酒宴的主要目的就是讓兩個公司的核心員工互相認識壹下，了解壹下，增強凝聚力，套籠關系。在飯桌上，陳先生壹壹地和我爸爸公司的老幹部們聊天對話，表現地非常平易近人，並且做出了不少承諾。
　　而作為兩個公司兼並壹事的重要人物的我，當然也要親自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