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退休

　　在心裏默默地念紙片上的字，我感覺整個大腦壹片混亂，整個世界都在倒轉。
　　壹切都被打亂了。
　　程巧芳。
　　我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因為，她就是雪綺的親生母親。
　　原來雪琪的母親姓程。
　　因為在繈褓裏發現了這張紙片，我整個人都心情忐忑起來，壹直反復把字條上的字看了好幾遍之後我的心情才平復了下來，之後我又在繈褓裏找了找，想再找點別的線索，可是再也沒有找到，只好罷手。
　　看著手裏的繈褓和字條，我非常猶豫。我產生了壹種想要把紙條和繈褓都扔掉，徹底銷毀證據的沖動，至少這樣雪琪就徹徹底底成了我的人，她和她以前的父母親就再也不會有瓜葛了。畢竟雪琪已經長大了，模樣跟嬰兒時期完全不同，她父母怎麽也不可能認出來。
　　我本來是那樣打算，但是我又想到了雪琪在過去十二年裏曾經無數遍問過我關於她媽媽的事，雪琪壹直都很期望見見她真正的父母親，雖然這樣的念頭隨著她長大略有消減，但是在雪琪的心裏終究還是存在那麽壹小絲的期冀。如果我把繈褓和字條毀了，那就是徹底切斷那壹絲希望了。
　　再三猶豫，我最後還是決定把那張紙條和繈褓留下，不再打算把它們扔掉。
　　雖然說再次遇到那個叫“程巧芳”的女人的幾率幾乎為零，但是我還是得把這塊繈褓留著。如果真有壹天遇到了雪琪的父母親，這塊繈褓和這張字條，是決定性的證據。
　　我把繈褓和字條都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抽屜裏，然後我熄滅了地下倉庫的燈，輕輕地關上了地下倉庫的門。
　　只是我的腦海裏，卻是不斷地浮現著那張泛黃紙條上的文字，怎麽也揮之不去。
　　壹直到我和雪琪壹起吃荔枝，壹直到我和雪琪吃晚飯，洗澡睡覺時，我都忘不了那塊繈褓和那張紙條上的文字。
　　雖然當時心裏有些介意，但是真正意識到那塊繈褓我和雪琪新壹輪故事的起點，卻是在風波到來以後。
　　在地下倉庫發現雪琪母親留下來的紙片，是在12年11月初的時候，那時候雪琪出院已經有半年了，因為住院壹年多荒廢了學業的關系，在新的學校上六年級後雪琪的成績壹直沒有上去，好在十月份的時候我收到了馬伊可回來的消息，她說她願意給雪琪補習。也在那之後，雪琪就開始在馬伊可那裏接受了輔導，每周六和周日我都會帶雪琪去馬伊可家裏接受英語和數學的輔導，雖然次數不多，時間也短，但是在補習了壹個月的時間之後，雪琪的成績倒確實有所提高了，之前她在班上上課都哭著跑回來對我說聽不懂的情況再壹個月之後終於變成了“挺簡單”三個字。尤其是在英語和數學方面，雪琪成績進步最大。
　　雪琪成績能顯著提高，主要是因為馬伊可的工作時初中英語老師，而她老公是高中數學老師的緣故。連教中學生都沒問題的馬伊可夫妻兩人來教小學生雪琪，當然是小菜壹碟。
　　當然，也有次要的原因，那就是雪琪在學習方面肯下苦功，因為知道自己學習脫落的關系，雪琪在很長壹段時間裏上課都非常認真，也很主動地愛問老師問題，也難怪她能逐漸補上脫落的課程。
　　當然，除了英語和數學之外，在語文和科學課上，雪琪靠的就是我了，因為在這兩門課程上，我算是比較拿手的，在我當初中考的時候200分的科學滿分我就是拿了195，雖然現在時隔多年我忘了不少，但是借著雪琪的課本，我也基本上能教會她。
　　在科學方面，雪琪比較頭痛的是光學成像的問題，她經常容易把F點和f點，成倒立放大虛像還是倒立縮小實像問題搞混，不過在我的教導下她也很快記了下來。
　　總而言之，在集合了我、馬伊可夫婦三人的力量之下，雪琪的成績的確是在提高，按照我的預計和馬伊可的說法，只要堅持下去，雪琪初中上壹所壹流中學的實驗班都是沒問題的。
　　這對我和雪琪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雖然我對雪琪的學業看的不是很重，不管她成績怎麽樣我都不會怪她，但是在可能的情況下，我總是希望雪琪能夠走得更遠，更好。
　　雪琪的成績得意提高對我來說算是壹個好消息，另壹個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就是三鑫公司董事長唐柳軍退休的消息。
　　因為年紀和身體的緣故，唐董事長在11月初的時候正式宣布把公司的百分之二十五股份轉給我，由於我之前就已經繼承了陳先生百分之二十股份的緣故，在我找到了幾位董事會巨頭的支持後，我的股票總算是超過了百分之五十，而我也順利成了三鑫公司的接班人。
　　這算是我人生裏的壹大轉折。
　　我不知道那對我來說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但是，至少在同齡人裏，幾乎沒人能夠到達我的高度。
　　當然，因為三鑫公司並不是ceo和董事長壹元體制，所以雖然我成了董事長，但是總裁依舊由人力資源部的馬楚擔任。
　　當上三鑫公司的董事長這件事，在我的人生中激起了壹個巨大的浪花。但是，卻只是無數個浪花之壹。
　　比起當上董事長壹事，更讓我吃驚的，卻是在那之後的事。
　　11月的那天，我最後壹次來到唐董的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後面，滿頭白發，面色依舊嚴肅，深沈的目光隔著眼鏡片望著我。
　　看到我，他站了起來，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從辦公桌上拿起了壹只包裝完好的紙袋，然後坐到了我的面前。
　　“小東，公司以後的事，就交給妳了。妳可能奇怪我退的早了點，其實，我壹年前就想退了，不過因為公司事情太多，所以也沒提出來，現在我想想，時間也差不多了。”
　　我坐在唐董的旁邊，說：“但是唐董，妳提出要退休的時候，我還是嚇了壹跳。退休年齡是六十歲……妳好像還不到吧？”
　　“主要還是沒那個精力了，這幾年奔波勞碌，錢是賺夠了，但我人也老了，毛病多，身體也吃不消，高血壓、風濕病、心血管疾病都找上我，我怕過幾年說不定就得住醫院了。趁著我還走得動，我想早點退休去外邊走走，去年輕時因為太忙沒去過的地方，去看看，去玩玩，做壹些以前沒來得及做的事。管理公司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像妳這樣的年輕人好點。要是陳凱燁在這裏，我估計他也會是這個想法。”
　　唐董語重心長地說著，聲音很平淡，沒有什麽起伏，但是我卻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我聽著唐董有些嘶啞的聲音，沈默著。
　　“小東，這幾年在三新公司，妳也展現了不錯的能力，雖然去年壹年妳經常不管理公司的事務，我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最近和Leptin公司的合作的新藥項目，倒是讓我重新覺得妳真的是壹個有能力的人。妳的能力確實比我好。我想陳凱燁當初選妳當上經理也是有理由的。”
　　唐董嘆著氣，默默地訴說著他對我的看法，而我也沒有怎麽插嘴，而是聽著他說，然後對他說著我對他感謝的話語。
　　在安靜的辦公室裏，我和唐董談了很久，差不多有整整壹個半小時，直到天近黃昏時，唐董抽完了最後壹根煙，才結束了談話。
　　“唐董，妳的意思我都明白。這些年妳壹直都在照顧我，除了陳先生，我最敬重的就是妳，雖然壹開始的時候妳對我挺嚴厲的，但是我知道妳那是在鞭策我。我壹直都記在心裏，現在妳退出了公司，但我只想說，唐董，妳永遠都是三鑫公司的董事長。”我吞了口水，看著唐董眼角的魚尾紋，慢慢地說道。
　　“呵呵，妳有這份心就好。”聽了我的話，唐董淡淡地笑了笑，那壹刻，在我眼裏壹直都刻板嚴肅的臉，此刻笑起來，居然也是這麽有魅力。
　　幾年來，我居然都沒有發現。
　　我壹直都以為唐董是個雷厲風行，嚴謹肅穆的人，但是這壹刻，我發現我錯了。原來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他。
　　“好了，小東，該說的我也說的差不多了，我就是還有兩件事要告訴妳。”笑意漸退，唐董重新恢復了肅穆模樣，他從茶幾上拿過那只巴掌大小的黃色包裝紙袋，得給我，說，“小東，這個妳拿好，裏面有陳凱燁留給妳的錄像帶。這是他住院時留給我，我壹直藏著沒跟妳講過。這不是我不想給妳，而是陳凱燁他親自跟我交代的，他說，如果妳有壹天真當上三鑫公司繼承人了，就把這卷錄音帶給妳，如果妳當不上，就直接扔了。”
　　“陳凱燁……留給我的錄音帶？”那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看著唐董給我的錄音帶，我感覺自己的心臟都揪了壹下。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陳先生居然在去世之前還給我留下了壹件讓我意想不到的“禮物”。
　　我真的沒有想到。
　　我忽然感覺到陳先生仿佛壹直都活著的幻覺。仿佛這幾年來，陳先生壹直都留在我的身邊，偷偷觀察著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