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雨稀

　　聽到我的叫聲，茉莉還是停下了腳步，轉過了頭，雜亂的劉海下，壹對疑惑壓抑的眼睛看著我。
　　看得出來她還是很厭惡我，要不是因為她媽媽讓她來投靠我，恐怕她壹個小女孩根本不可能來找我。
　　“過來？”我看著她，揮了壹下手，她皺起亂亂的眉毛，看著我。
　　我們就那樣互相對視了差不多整整五秒。
　　五秒裏，我想了很多，心裏冒出了無數咒罵自己是個蠢貨的話語……
　　但我想，恐怕眼前的那個小女孩，心裏想的，不會比我少吧。
　　我們就那樣僵持著。
　　最後，茉莉還是低著頭，陰沈著紅紅的眼睛，抱著玩具熊，壹步步朝我走了過來。
　　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茉莉重新走到了我的面前，懷裏還是抱著那個玩具熊。
　　看著茉莉手裏的玩具熊，我問道：“這是妳媽媽給妳買的？”
　　“嗯。”茉莉點了壹下頭。
　　“妳媽媽……叫什麽名字？她姓沈，是吧？”
　　“沈嬌。”茉莉淡淡地說，看我的眼神還是充滿了敵意。
　　沈嬌……果然和那個妖艷的後媽很配。
　　我註意到了，茉莉是隨她媽的姓的，而不是隨我爸的姓。
　　她不姓楊。
　　而是和那個“後媽”壹個姓。
　　想到那個和我爸有染的“後媽”，我心裏又升起了壹股厭惡，我壓下了那股厭惡感，看著茉莉。
　　“我家裏還有壹個女孩，她是我爸爸……也是妳爸爸收養的女孩。待會進去之後，我會跟她解釋妳的來歷，妳別說話，知道嗎？”
　　“……好的。”小女孩點了點頭，然後她眼睛亮起來，皺著眉頭問我，“楊華松在外面又有別的女人了？”
　　楊華松是我爸的名字，聽到茉莉這話，我登時就板下了臉。
　　“妳喊我爸什麽？妳嘴巴給我幹凈點！那楊華松這個名字妳也敢亂叫？”
　　被我壹吼，茉莉陰沈著臉，不說話了。
　　“下次別讓我再聽見。否則我就把妳趕出去。還有，我家裏的那個女孩，也不是我爸的女兒，純粹是我爸從朋友那裏收養的，清楚了？”
　　茉莉撅起了嘴。
　　“哦，好的。”
　　看到茉莉的樣子，我盯著她，然後繼續說道。
　　“進了我家之後，妳安穩壹點，我說什麽，妳就做什麽，知道了嗎？”
　　“……好的。”小女孩又壹次點了點頭。
　　茉莉點頭倒是挺順，但是我還是不怎麽放心她，我轉了個身，讓茉莉壹起進去。
　　進門前，我又想到了什麽，又回頭對她叮囑道：
　　“我看妳還是挺聰明地。待會兒我說什麽妳都要順我，知不知道？”
　　“好的。”小女孩還是重復著同樣的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清楚了，還是只是在應付我。
　　莫名其妙地把壹個小女孩領進家，又莫名其妙地說要收養她……
　　這些事情，真的可以說是天方夜譚。
　　我該怎麽跟雪綺解釋？我該怎麽跟姑媽他們解釋？我以後該怎麽辦？
　　媽的，真是毫無頭緒，壹團糟……這種心煩意亂的感覺，簡直和當初撿了雪綺壹模壹樣。
　　當茉莉跟著我踏進家門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這個身世不堪的小女孩，對我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壹個小蘿莉雪綺，就已經把我弄得心力交瘁，而現在，居然又來了壹個……
　　我擦，索性開壹家孤兒院算了。
　　把茉莉領進家時，我那樣腹誹著。
　　我把茉莉帶勁別墅的時候，雪綺還在樓上洗頭，我就讓茉莉先坐在沙發上，看到茉莉臟兮兮，衣服也破破爛爛的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
　　“妳和妳媽媽以前租來的公房子怎麽樣了？”我問道。
　　“我媽媽死了……沒錢交房租，我被那個房東老妖婆趕了出來。”茉莉眉宇間夾雜著怨氣說道。
　　“那妳的衣服、家裏的物品什麽的呢？”
　　“在公寓裏。”茉莉手抓著大腿上的棉織褲，用怨毒的目光註視著前方，說道。“估計被那個老妖婆燒掉了。”
　　“別隨隨便便開口閉口就是老妖婆！”茉莉的口氣讓我很不爽，“妳媽媽怎麽教妳的？小小年紀就這麽沒禮貌？叫老婆婆！”
　　“什麽老婆婆，她就是老妖婆。”
　　“妳……！”
　　“我媽媽交不起房租的時候她叫人打我媽媽。還打我！”茉莉轉過頭來，用帶著深深地怨念的目光看著我，“這裏，這裏，都是她的人打的！妳自己看。”說著，茉莉用手指了指她胳膊肘的內側，這時我才發現她的細細的胳膊上居然有好幾條淺淺地傷痕，看起來應該有壹段時間了，但是，因為下手太重的緣故，估計是很難消去了。
　　看到茉莉手上的疤痕，我感覺喉嚨裏塞了壹個冰球，冷氣直冒。
　　茉莉才只是壹個十歲的孩子啊……如果真是這樣，那那個房東還真是太畜生了。
　　“所以她就是老妖婆。”茉莉對我說。
　　這壹次，我沒有再反駁茉莉的話。而是沈默了。
　　“papa？”就在我和茉莉沈默的時候，雪綺的聲音忽然從樓梯口上傳了下來。我和茉莉同時回頭，然後就看到了剛剛吹幹了頭發，披散著黑色的秀麗長發，穿著寬松白色長袖的雪綺，像個天使壹般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看到茉莉時，雪綺當場就楞住了，兩眼發直。
　　“啊，綺綺，快過來。我跟妳說壹下。”我用平淡的聲音招來了雪綺。
　　當然，雖然應從我的召喚走了過來，但是雪綺的目光卻是壹直留在我身旁的茉莉臉上。
　　兩個小女孩，兩個小蘿莉，就在那壹刻，四目相對。
　　雪綺呆呆地看著我身旁的茉莉，而茉莉也是用平靜和探索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雪綺。
　　“綺綺，我跟妳說，這個女孩……是我後媽的女兒。也算是我的表妹。”雪綺走到了我的面前，但是，她還是和茉莉保持著壹米左右的距離。
　　或許是因為雪綺怕生的緣故，又或許是茉莉臟兮兮的樣子讓雪綺有些害怕，雪綺用有些驚恐和訝異的眼神看著茉莉，壹句話也不說。
　　“我的後媽……也就是她的媽媽前幾天去世了，她壹時間也沒別的地方去，所以……到我們家來先住壹陣子。”我看著雪綺，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解釋著。我知道，對於壹個突然到來的陌生女孩，雪綺不意外才怪。所以我才強調了“表妹”兩個字。
　　“綺綺，她叫沈茉莉……還有茉莉，她叫陳雪琪。妳們兩個……先認識壹下。”我給雪綺使了個眼色，但是雪綺還是滿臉不解和驚愕地看著我，然後又有些膽怯地看了看茉莉。
　　明明比對方大了兩三歲，但是當雪綺看到了茉莉時，卻還是像看到了天敵似的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茉莉也是靜靜地看著雪綺，用陰沈沈的眼神打量著雪綺。
　　好壹會兒，茉莉忽然咋了咋舌頭，嘴角擠出了壹絲沈穩的笑容，朝著雪綺伸出了壹只手。
　　“他說錯了，我叫沈莫離，不是沈茉莉。”茉莉忽然就指出了我的錯誤，然後像個成人壹樣對著雪綺伸出了手，“妳好。”
　　“哦。妳、妳好啊……我是陳雪琪。”雪綺有些猶豫地伸出手，顫著聲和茉莉握了壹下手。
　　看起來，雪綺好像有些害怕茉莉的樣子。
　　茉莉忽然站了起來，嚇得雪綺退了壹步。
　　“我是楊建東爸爸的女兒，妳是他爸爸的養女，可是妳的年紀比我大，我應該叫妳姐姐。”茉莉瞇著眼走到了雪綺的面前，不顧雪綺有些發青的臉，然後就和雪綺面對面站著。
　　茉莉用手比劃了壹下自己和雪綺的身高，然後測了測腦袋說：
　　“妳比我高了十公分啊。不過我長得很快，總有壹天會比妳高的。”茉莉開口就這樣說道。
　　“茉莉，對綺綺禮貌點！”茉莉的舉動嚇到了雪綺，看到雪綺轉過來用尷尬的表情看著我，我及時打住了茉莉。我當然聽出來了茉莉在特意強調養女和女兒兩個詞，這個小家夥小小年紀就這麽有心計，以後還得了？
　　“……”被我壹提醒，茉莉轉過頭來，淡淡地看了我壹眼，說道，“哦。”
　　“綺綺，過來。”我拉過了雪綺，面對這個新來的古怪女孩，雪綺絕對是心緒紛亂，這種時候，我的確應該好好地跟她解釋解釋。我看著雪綺，溫和對她說道：
　　“綺綺，別和她計較了，她年紀比妳小三歲，還不懂事，她也算是妳的妹妹，妳就多讓著她點。”
　　“我知道的，papa。”雪綺比我想象的懂事多了，被我這麽壹說立刻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我嘆了口氣，然後轉頭對茉莉說道，“妳去洗個澡，綺綺會先拿她的衣服給妳穿。”
　　茉莉的眼睛穿過散亂的劉海看著我。
　　“好的。”她老實地說道。
　　然後我又轉頭對雪綺說道：“我先去做飯，妳去給茉莉妹妹找件去年穿過的長袖給她。”
　　“哦……去年的？哪件？”
　　“隨便吧。妳不是有件黃色的長袖衫和紫色的線衫嗎，先給她穿那兩件吧。”
　　“哦。”被我壹說，雪綺明了地點了點頭。
　　“茉莉，跟雪綺去洗澡。”我再次轉頭對茉莉說道。“洗幹凈點。吹風機在浴室裏有。”
　　“好的。”茉莉用陰沈而穩重的目光看著我，然後她轉頭對雪綺淡淡地道，“那就麻煩妳了。”
　　“不、不麻煩。”對於茉莉的感謝，雪綺有些慌張，她又看了我壹眼，然後帶著茉莉去三樓的浴室洗澡去了。
　　看到雪綺帶著茉莉上樓去洗澡，我的心卻還是沒能放松。
　　我開始思考起之後的事情來。
　　以後我該怎麽處理茉莉？
　　難道真的要養她？
　　那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