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鬼影重重，謫仙佼佼

　　維那僧這壹走，其他僧人也都紛紛告辭。
　　眾人壹動，驚醒了張舉與陳河。
　　二人不知鬼神事，但只看陳錯壹身氣度，也感到自家這君侯和過往大不壹樣了。
　　尤其是陳河，他侍候多年，還在南康二子未曾分府之時，就知道這位王府次子看著謹小慎微，其實心中多有掛礙，往往言不盡、心不甘，是以清警敏感，少言寡語，常埋首於書，不喜與人言。
　　但眼下他面前這人，卻宛如換了個人壹般，乍壹看，竟有幾分出塵味道，比那日所見的周道長，還要強烈不少！
　　只是在佛寺住了幾日，就能有這般變化？
　　他驚疑不定，卻還是上前問候，接著不敢耽擱，趕緊就說明了來意，指明了老夫人讓君侯歸家。
　　“這事不急。”陳錯擺擺手，神色從容，明顯不放在心上，轉而看向張舉，“表兄這次過來，應該是有事吧？”
　　方才兩人壹來，他就在張舉身上看到了人念光輝纏繞，且與自己相連，冥冥有感，所以有此壹問。
　　陳河本還要強調壹二，但見著陳錯舉重若輕的模樣，莫名生出幾分敬畏，壹時竟是難以開口了。
　　張舉壹楞，而後就道：“確實有事，妳這幾日讓我好找，居然來此逍遙了。”
　　“先坐，”陳錯招呼壹聲，才道：“表兄哪裏話，我來歸善寺是尋佛求安的，勞碌還差不多，怎麽能說是逍遙？”
　　二人說到此處，都是笑了起來，張舉順勢落座，又問起寺中僧人為何這般態度。
　　陳錯笑而不語。
　　張舉見狀，不再追問，終於入了正題，道：“我來找妳，和妳的那篇文章有關。”
　　“畫皮？”陳錯瞇起眼睛，仔細打量面前的表親，很快就從細微處，找到了幾縷黑氣纏繞，心裏就明白幾分。
　　張舉心中壓力陡生，竟像是過往面對那些重臣、名士時壹般，不自覺的有幾分如履薄冰之感，等他回過神來，不免詫異。
　　陳錯這時笑道：“先說，與那畫皮有何牽扯？”
　　他壹笑，張舉就松了壹口氣，先說了友人江溢之事。
　　“日前，我被江溢邀請過去，席間，他對妳很是推崇，這幾日時常派人來催促，說是想要拜訪妳。”
　　說到此處，張舉壓低聲音，提醒道：“江溢可不是簡單人物，他那父親如今身居高位，得上恩寵，便是其本人，能在東宮行走，與儲君親近，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妳如果能和他交善，好處眾多！”張舉語重心長，在他看來，這是表弟的機會，同樣也是自己的機會。
　　“江君仗義執言，我是知道的，是該見壹面，卻不用急於壹時，眼下還有件要緊事。”陳錯點點頭，回想起之前陸樂、江溢兩篇文章。
　　張舉壹楞，但旋即便自覺明了，他這表弟身為宗室，又有爵位，皇室人丁稀薄，過去在王府再是謹小慎微，未來也有出路，無需自己這般鉆營。
　　不過，自己今天過來，最主要的還不是這件事。
　　“還有其他事？”
　　“不錯，”張舉就道，“還有壹事，是壹場文會的邀請，這是還和我的幾位好友相關……”
　　原來是有人提議召集壹次文會，品鑒《畫皮》壹文。
　　“聚在壹起，探討畫皮？”陳錯聽完眼皮子壹跳，生出冥冥感應，“都有什麽人？”又道，“畫皮是誌怪之說，文會壹般都是吟詩作對、風花雪月，論調不符吧？怎麽會被拿出來探討？”
　　他對凡俗之事其實已不關心，何況也不會吟詩作對，必然格格不入，可壹旦牽扯了畫皮，事情的性質就不壹樣了，可能是惡鬼在暗中推波助瀾。
　　文會本該是壹群士族名士聚在壹起，正像陳錯所說的，都是風花雪月、吟詩作對，忽然要品鑒壹篇通俗誌怪，十分反常！
　　“都是高士名流。”張舉神色興奮，報出了幾個名字，最後還道：“好幾位擁躉諸多，妳如果能得到他們的欣賞稱贊，定然壹躍揚名！”
　　陳錯神色凝重起來，再次確認：“聲名遠揚、身負眾望的名士，聚集在壹起探討畫皮，他們該是都看過、或者聽過畫皮壹篇吧？”
　　“自然如此，”張舉以為陳錯是受寵若驚，笑道，“便是沒看過的，文會之前也要壹觀，實在不行，文會上也是要賞析的。”
　　陳錯嘆了口氣，道：“想來文會是難以取消了。”
　　“為何取消？”張舉面露不解，隨即想到這表弟年歲不大，興許沒經歷這般場面，“不用怯場，這事實乃平常，再者，已與諸君約定，哪能出爾反爾。”
　　陳錯點點頭，不再多說，擡手招呼陳海過來，吩咐道：“找人去寺中討些瓜果過來，招待表兄。”又對張舉道：“表兄，讓陳海領妳去邊上屋裏休息，我這幾日都會選在此時小睡壹會，有什麽事，睡醒了再說。”
　　“說得好端端的，怎麽要去小睡？”張舉壹頭霧水，但看著陳錯雙目，下意識的就應了下來，等想要再問，已被陳海催促。
　　陳河倒遲疑了壹下，但回想陳錯方才言語安排的鎮定模樣，又熄了念頭，跟了出去。
　　等人壹走，陳錯從邊上拿出幾物，擺在桌上，壹轉身，在床上盤坐。
　　“文會有諸多詭異之處，該是惡鬼侵染了名士念頭，借此推動，若名士果然有許多擁躉，再被惡鬼意念汙染，它借此凝聚念頭，塑造自身，說不定真能脫出制約，此乃危機，但危中藏機，或許也是決戰時刻，前提是要立下心中之神！”
　　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
　　桌上擺著不少事物——壹副空白畫卷、壹座小香爐、幾根燃香，以及小沙彌剛送來的飯菜。
　　遲疑了壹下，陳錯從懷中取出小葫蘆，也放在桌上。
　　“我若觀想立神，惡鬼必有察覺，當會擾亂，此等陰祟，惡念雜亂，壹遇烈日，會受壓制，可借勢抵擋，所以今日午時就是契機，現在先梳理念頭，想清楚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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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善寺門前，此時又有兩人過來，壹前壹後，為首之人正是那虬須道人秋雨子，在他身後，還跟著壹名男子。
　　這男子面容俊秀，尤其壹雙眼睛，漆黑有神。他身姿提拔，穿月白長衫，腰懸玉佩，玉石潔白，雕著赤紅神龍。
　　其人走在青石臺階上，風壹吹，長發與衣衫飛舞，竟有幾分出塵不染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