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彈指間月落月起

　　殘月既降，四周泛起點點漣漪。
　　這壹片大山密林，仿佛位於水中，不住的扭曲變化。
　　“可惜了，若有煉化之法，完全可以借此凝聚壹處洞天。”
　　遺憾的聲音中，壹道龐大、偉岸的身影拔地而起，剎那間頂天立地。
　　這道身影似虛似實，祂的雙腿與山脈相連，仿佛深深地根植在了土地之中，擡起巨大的手臂，就要摘取那顆殘月！
　　可不等祂巨大的手掌觸摸到了殘月輪廓，壹道道月光漣漪蕩漾開來，將這巨手生生擋住。
　　而後，殘月之內浮現出壹片死寂景象——
　　崩毀的大山、開裂的大地，壹片荒蕪痕跡。
　　“不愧是世外之境，即便這洞天之主死了，卻還有這般威能！本尊當年下凡之前，可沒有這等本事。”那巨人哈哈大笑，聲如雷霆，“不過，妳畢竟是個死人，而本尊還活著，更在人間得了機緣，今日妳這殘月落到我的手中，乃是天定命數，是逃不了的！”
　　說話間，祂渾身血光湧動，壹道道腐蝕之念、不滅之光從全身上下湧出，化作無窮細蛇，朝巨手匯聚，慢慢的將那空間、蒼穹都染上了壹層血色。
　　與此同時，祂所說之事，內容化作聲浪，宛如狂風壹般掃過周遭。
　　所過之處，那些林中的部族族人、有了修為的妖類、通靈了的野獸，卻在聽得這些話語的瞬間，便魂魄破滅，只留下壹具血肉皮囊。
　　霎時間，血光沖天，怨念沸騰。
　　那殘月慢慢被侵染了壹層血色，逐漸濃郁。
　　旋即，殘月中的景象轟然震顫，宛如天崩地裂，碎石崩解，露出了壹座破損宮殿。
　　這宮殿半毀，殘垣斷壁，宮舍更是處處裂痕，縈繞著壹股哀愁與死寂。
　　宮殿之內，隱隱能看到壹道身影，盤坐於深處。
　　“哈哈哈！”
　　龐然身影狂笑起來，再不遲疑，將手壹揮，無數血水、血光有如江河壹般朝殘月之中落下，那血水之中更有無數小蛇沈浮！
　　血色侵月，從壹道道殘缺裂痕中滲入。
　　嘩啦啦！
　　轉眼之間，那血河就墜落在殘月虛影之中，化作壹條河流。
　　殘月中的虛幻景象，原本孤寂灰暗，除了灰黑，幾乎再無其他色彩，但現在卻多了壹抹鮮紅。
　　血河滾滾，纏繞四方，生生在其中開辟出壹條奔湧大江，將那座半毀宮殿包圍。
　　沙沙沙……
　　壹條條細蛇從水中鉆出，攀爬著、交纏著朝那宮殿蔓延過去。
　　眼看著就要侵入其中，但壹點漆黑火焰驟然燃燒，環成壹圈，將這片宮室包裹，將那壹條條細蛇阻擋在外。
　　但凡接觸了黑火的，都會瞬間燃燒，化作虛無。
　　不過，細蛇連綿不絕，數之不盡，哪怕壹條被灼燒殆盡，就有另壹條補上，壹下壹下的，那黑火之圈已是微不可察的收縮了壹點。
　　“能將本尊的化身們阻擋在外，莫非是殘留的壹點元神？也對，能建立洞天的人物，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侵染的，不過既已落入我手中，被徹底煉化不過是早晚的事，待洗了這身，去了前塵過往，留下空白仙蛻，本尊就有了壹尊真仙化身，哪怕沒了仙籍，亦足以做成許多事！”
　　說話間，那巨大身影壹揚手，血幕遮天，將那殘月徹底包裹，而後緩緩落下，變作壹張血色畫卷——
　　那畫上是無邊血海，壹道殘月落入海中，若隱若現。
　　將這畫卷壹拿，這道身影旋即收攏身軀，落入群山，化作壹名青衣男子，祂的衣衫上滿是花紋，交纏變幻，宛如活物。
　　這時，正有壹道青光破空而來，直指此人。
　　青衣男子張開手掌壹抓，就將青光拿住，旋即捏得粉碎，然後就得了壹點消息。
　　“哦？那昆侖呂氏，竟要行封禪之禮，想要冊封真龍天子！當真是好大的野心！”祂嘿嘿壹笑，“這呂氏潛藏昆侖多年，壹直隱秘籌謀，原來是這般主意，他來邀請本尊，無非是想要讓本尊的氣運，給他做個助力！”
　　這人眼珠子壹轉。
　　“原本他們幾個勾心鬥角，本尊並不介入，只是自行修行，但如今既得了這具仙蛻，情況大為不同，那呂氏想要借本尊之力，成就大禮，本尊又如何不能將計就計，利用他們幾個，來加速這仙蛻煉化！”
　　壹念至此，祂屈指壹彈，壹道血光劃破長空，循著青光的來路回返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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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冥冥，照耀心念。
　　陳錯的意識在半夢半醒間，他仿佛做了壹場大夢，夢中遨遊天地，念之所及，無處不可去，無處不可歸！
　　漸漸地，他有了壹絲沈迷之念，感到自己本該居於這方天地，為壹方主宰，就好像自己在淮地時壹般……
　　嗯？
　　淮地？
　　這個地名壹出，他驟然清醒。
　　意念掃過廣袤大地，諸多景象紛至而來，他旋即明白過來。
　　“我的心念，已然與太華秘境融合為壹！”
　　心念壹動，整個太華秘境的景象浮上心頭，陳錯心泛波瀾，生出驚訝之念。
　　便見月色幽幽，清風徐徐。
　　這秘境已不復之前那搖搖欲墜之感，穩定、沈凝了許多，尤其是許多裂痕之處——這些碎裂之處，在過去的歲月中，時常會有獵人、樵夫、士子、女子，乃至外門修士誤入。
　　當初那造化道的幾人，正是通過其中壹條裂痕，潛入了這片秘境。
　　但眼下，隨著壹道道月光落下，像是被壹只柔荑撫摸過了壹樣，緩緩愈合。
　　不過，真正讓陳錯意外的，卻不是這些裂痕的彌合，而是順著裂痕上殘留的壹道道煞氣，他能看到許多身懷狼煙氣血的兵卒！
　　這些兵卒體內蘊含著濃烈的血煞之氣，彼此氣運相連，各自的站位皆有講究，因而法度森嚴，赫然是活著的大陣！
　　對於這些身影，陳錯並不陌生，之前長河推演的時候，他不止壹次的見過這群如狼似虎的兵卒，看似凡俗，其實超凡，乃是太華崩潰的導火索與催化劑！
　　兵卒配合之間，近乎無往不利、無堅不摧，就算是太華弟子亦難以對抗——被這群兵卒的氣血狼煙壹沖，往往神通還未施展，就已被驅了法力靈光！
　　但眼下，這些兵卒盡數石化，壹動不動的站在竹居前面，沒有半點聲息。
　　“這群兵卒，已是盡數都被鎮壓，太華山的命數，改了！”
　　心頭震顫下，陳錯意念壹轉，落到了竹居之內。
　　就見道隱子坐於屋中，衣袍獵獵，須發飛揚。
　　他渾身的精氣神，濃郁的近乎要凝結成實質，在身後勾勒出壹片模糊景象，似是山水潑墨。
　　忽的，這老道士心有所感，擡頭朝著天上那輪明月看去。
　　“醒了？比為師預料的，要早得多。”道隱子微微壹笑，“莫急，如今妳意合洞天，壹時半會之間，無法心念歸位，不如好生感悟。”
　　道人話音剛落，就見壹道黑影從竹居外延伸進來，化作壹人，正是圖南子。
　　“師尊……”他面露驚疑，“可是小師弟醒來了？妳說他壹時半會不能歸位？豈不是說，那狂徒動手的時候，小師弟趕不上了？”
　　“何事趕不上了？”
　　陳錯心中疑惑，隨即整個洞天壹顫，便有靈光從心中浮起。
　　“自那明月升起，居然已經過去了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