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三個問題

　　“洛桑！妳還是趕緊閉上嘴吧！都幾百年了，我就沒在妳嘴裏聽見過好聽的！”
　　女幽靈先是呵斥了洛桑兩句，隨後轉頭看向面（埋）沈（頭）似（苦）水（思）的威廉，微帶歉意地對道：
　　“威廉，洛桑他其實沒什麽壞心思，也不是在故意給妳難堪，他只是……嗯，他姓凡金斯，而妳們凡金斯家的人……額……我覺得妳應該明白的……”
　　威廉聞言停下了對自己身世的思考，面色古怪地瞥了她壹眼。
　　啊……我確實明白。
　　【怒焰軍團】那些憨憨也是壹個德行，幾乎天生就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無論多好的氣氛，只要他們壹開口，絕對能壹句話全給攪死。
　　如果不是實力都還算不錯，按他們那種說話的方式和得罪人的速度，老早就被人給打死了。而更離譜的是，這種能力疑似是和狂戰魔血脈綁定的，血脈濃度越高，實力越強的人，這種欠揍的本事也就越大。
　　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啥毛病，狂戰魔的成長就需要沒完沒了的戰鬥，不撩騷把別人氣到了，人家憑什麽和妳戰？擊劍嗎？
　　所以說，這位老祖宗實際上只是發揮了壹下優良傳統而已，他本人肯定是沒有惡意的，只是源自於血脈中對戰鬥的渴望，下意識地在得罪人罷了。
　　嗯，等有功夫了我也發揮壹下家族傳統——拳頭大的人就是道理。讓他知道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惡意！
　　……
　　並不知道威廉正在策劃壹場哄堂大孝，身材壯碩的洛桑正極為仔細打量著這個自稱是自己後代的男人。
　　身量雖然不矮，但也算不上多高大；體型雖然不瘦削，但也沒有多健壯；臉蛋兒雖然不娘炮，但卻連根兒胡子都沒有……
　　唉……我的後代怎麽長得……這麽醜呢？這張臉連壹點兒男人的氣概都沒有！
　　尤其是那下半張臉和下巴，光溜溜的連個毛茬都看不見，充滿英氣的護心毛肯定也沒有了，他將來可怎麽找娘們兒？
　　壹想到這個嚴峻的問題，洛桑的心裏頓時悲從中來。
　　想當初，我凡金斯家可是北境穩居前二的美男家族，怎麽五百年後這麽不爭氣了呢？話說……家族現在的人不會都長得這麽醜吧……
　　“那個……妳叫威廉是吧？”
　　壹想到家族現在可能的慘狀，洛桑舔了舔微微發幹的嘴唇，有些急切地開口詢問道：
　　“咱們凡金斯家現在還有多少人？領地多大了？長這麽醜……咳，長相像妳這樣普通的人多不多？有女的願意嫁麽？”
　　威廉聞言有些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靠著這張“平平無奇”的面孔，他這輩子還是第壹次被冠上普通這個形容詞。
　　話說，凡金斯家以前都是在北境公國，是後來才搬到王都附近的，這貨的審美不會跟波莫娜壹個次元的吧？
　　威廉壹邊思考著其中的邏輯，壹邊稍稍回憶了壹下，皺著眉頭道：
　　“家族的人不算多，男女老幼都算上的話，大概也就壹千多不到兩千；至於領地的話倒是還有幾塊兒，但位置和產量都不怎麽好，至於像我這麽普通……平平無奇的人，應該只有壹個。”
　　就壹個啊，還好還好，那還有救。
　　得到了回復的洛桑長出了壹口氣，總算把心收回了肚子裏，然而其余的恐怖騎士們卻有些按捺不住了。
　　“我們托馬斯家呢？我們托馬斯家怎麽樣？”
　　“卡丹家族！妳聽沒聽過壹個叫卡丹的家族？”
　　“安德森！安德森家有沒有聽說過？”
　　二十多名恐怖騎士迅速地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向威廉詢問著自家的現狀，眼中滿是急切之色。
　　人死之後，絕大多數人的靈魂都會被冥河卷走，洗掉所有的記憶後前往終焉，只有極少部分人能夠意外上岸，在被甩出來的人裏，又只有很少壹部分能夠保留基本完好的記憶。
　　而冥土本身大得驚人，這些靈魂“上岸”的地方，並不壹定在屍骸大君的地盤，更何況有些靈魂還會死於意外，或者幹脆被掠食者吞噬，要麽重新投入冥河，要麽直接化為了最基礎的靈魂能量，根本來不及把法蘭的情況傳過去。
　　冥河是死者的歸途，但冥土不是，【亡骸騎士團】們在冥土呆了接近五百年，見到“家鄉人”的次數也不過數十次而已。
　　而且還有不少是從生到死壹輩子都沒離開過鄉鎮的普通人，他們連現任的國王是誰都不清楚，更別提知道這些天南海北大小家族的現狀了，最近的五十多年甚至連這種壹無所知的家夥都沒有。
　　直到那個叫埃伯的亡靈大君去了躺法蘭，壹發【死亡天幕】卷回了八九百個靈魂，他們才算多少知道了點法蘭兒情報，但也只限於王都附近的消息而已。
　　看著這些壹臉急切的家夥，威廉沈吟了壹下，沒有立刻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用力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暫時停下，先聽自己說。
　　待恐怖騎士們安靜下來後，威廉面色誠懇地道：
　　“我知道各位都很著急，但我之前壹直在做王後的侍衛，對妳們想問的這些事本身就不是很清楚，而妳們的問題又太多太雜，這麽壹起過來問的話，就算我知道具體的答案，也不清楚該先回答哪個。”
　　“所以，關於妳們各自家族的消息就先放下，晚些我可以托人幫妳們打探和查閱，盡量滿足各位的需求，但現在就先挑那些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問吧。
　　最後，等妳們問完了問題之後，我也有兩件事情想要詢問壹下，而且還要趕著回去找人，所以咱們就限定在三個問題怎麽樣？妳們先商量壹下到底要問什麽，然後我壹定知無不言。”
　　聽完了威廉的話後，這些憋了五百年的恐怖騎士們互相看了看，最終點頭認可了他的提議，湊到壹起商議了起來。
　　“問問他那個叫彼得的傻X死沒死？”
　　“不！還是問問他王後的事情吧，她畢竟是新的聖徒。”
　　“那個事可以晚點兒問，我們現在回不去冥土了，那今後該怎麽辦？”
　　“冥土的事兒先放壹邊，我想問問最近的……咳咳咳，能讓人開心壹下的地方在哪兒，我都憋了五百年了……”
　　……
　　在恐怖騎士們七嘴八舌地商議該問什麽問題時，威廉也同樣在考慮自己想要詢問的事情。
　　作為壹個主要在法蘭晃蕩的“人類玩家”，威廉對於冥土的涉足只能能算是“淺嘗輒止”。
　　奧法大陸實在是太大了，作為整個“世界”的中心，連接的位面也不是壹個兩個。
　　天堂、地獄、深淵、星界、陰影、元素……冥土雖然和奧法大陸的關系最密切，但實際上也只是其中的壹個位面而已，對人類有用的物產還少得可憐，只有大量免費的“勞動力”還算有點兒價值。
　　對於這種只有“骨頭”沒有油水的地方，威廉自然不會在上面投入太多註意力，因此他對冥土的所知著實有限，僅限於壹些波及到法蘭的大事件而已，著實有很多問題需要詢問。
　　然而他還在思考自己該問些什麽時，那邊的恐怖騎士們已經商議出了結果。
　　身材壯碩的洛桑站了出來，代表所有人壹臉鄭重地提問道：
　　“法蘭現在……還有希望嗎？”
　　……
　　威廉聞言不由得楞了楞。
　　他之前猜過這些人到底會問些什麽問題，也許是關於自身該何去何從，也許是王室的現狀到底如何，亦或者身為聖徒的王後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等等。
　　但威廉實在是沒想到，這些人最後拋出來的，居然是會是這樣壹個沈重的話題。
　　他的心頭忽然壹熱，湧上了壹股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感覺，更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
　　威廉從瑪姬的腦海裏知道了這些家夥不少的往事。
　　憊懶、無賴、全員lsp……他們也許有著各種各樣的毛病，但五百年前跟隨著法蘭壹世，試圖拯救這個國家的是他們，毅然決然向死國之門發起沖鋒的也是這些人……
　　這是壹支值得敬佩的軍團。
　　心頭有些感動之余，威廉也開始蹙眉深思。
　　那麽……法蘭還有希望嗎？
　　認真思考了壹會兒後，他得出的結論是，雖然還看得到希望，但也只能是看看了。
　　如果死國之門被沖破，作為冥土和奧法大陸的交匯點，法蘭幾乎註定了會壹直動蕩下去。
　　但如果……如果那個該死的聖徒計劃成功，這裏又將重新回到原來的模樣，惡魔血裔們占據著貴族的位置，維持著死氣沈沈的統治，繼續著永無止盡的淩虐。
　　所以無論如何，希望變為現實的日子都不可能會到來。
　　確認了問題的答案後，威廉緩緩擡起頭準備說出自己的結論，但在對上恐怖騎士們期待的目光時，卻始終無法開口。
　　他實在是不忍心戳破這些家夥的理想。
　　可光有理想是沒用的啊！不僅是五百年前的法蘭壹世，甚至連現在的艾薇兒也壹樣，他們所為之努力的壹切，本質上都只是美好的夢想，也許最後確實能惠及幾代人，但最終還是改變不了法蘭的未來。
　　決定壹切的終究是力量，法蘭名義上雖然是個帝國，但實際上只有旁邊神聖帝國的壹個行省大，力量上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而沒有力量支撐的信念，也就只能是信念而已，在法蘭這片土地上，並沒能有讓這純潔的信念開花結果的土壤。
　　有時候，沈默也是壹種回答。
　　恐怖騎士們臉上的希望先壹步淡了下來，洛桑攥了攥拳頭，面色極為不甘地道：
　　“怎麽可能！聽五十幾年前那個靈魂說，明明‘希望’到處都有的啊！不管是王都還是各個公國全都有分店，甚至還差點開到蠻族去了啊！怎麽可能就這麽沒有了呢！”
　　“……？？？”
　　威廉的眼睛猛然瞪大。
　　妳他馬壹臉的鄭重其事，結果說的居然是“男人的希望”？
　　壹旁的女幽靈早有猜測，哀嘆壹聲後羞恥地捂住了自己的臉，腦補過度的威廉則猛吸了壹口氣，壹邊強忍著滅祖的沖動，壹邊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妳問的那個連鎖女支院，已經在五年前被查封了，只有拉斯特公國還留著壹家總店，其余所有的分店都已經被勒令拆除，壹家都沒有了。”
　　恐怖騎士們面上難掩遺憾之色，洛桑更是失望地咂了砸嘴嘟囔道：
　　“啊？為啥要查封啊！”
　　“因為涉及了大宗的人口交易。”
　　威廉沒好氣地回答道道：
　　“那家‘希望’原本只是拉斯特公國在背後經營，後來格瑞迪家族也參了壹股，然後便開始暗地裏進行大宗的人口交易，而且手段愈發激烈，甚至開始強擄平民，最後便被王後陛下給查封了。
　　拉斯特公國為此還發動了兩次叛亂，不過結果都被成功鎮壓，格瑞迪家族負責這件事情的人也被統統絞死，所以‘希望’沒了！現在沒了！以後也不會在有了！妳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啊……這樣啊……那查封得沒毛病。”
　　發現了威廉眼中的鄙夷之色，洛桑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那……妳的領地裏有沒有……那個……嗯……比較開心的地方？我們這畢竟都五百多年沒……啊哈哈，妳懂得。”
　　“……”
　　這……就是妳們的三個問題？我他馬回去就全給它查封了！勒令停業壹個月！憋死妳們這群王八蛋！
　　“有。”
　　威廉先是黑著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隨後皮笑肉不笑地補充道：
　　“不過應該馬上就沒了。”
　　“啊？！為什麽啊？”
　　迎著老祖宗滿是頹喪和疑問的眼神，威廉冷笑隨口編了個理由：
　　“王後陛下蒞臨破曉領指導，所有娛樂場所暫時停業，懂？”
　　“什麽！”
　　老祖宗聞言臉色大變，撲上來壹把抓住了威廉的肩膀。
　　“王後？她現在就在妳的領地裏？”
　　……
　　“就是這兒了吧？”
　　壹名容貌姣好的女人從黑暗之中走出，步態嫻雅地踱到了城主府的門口。
　　她先是好奇地望了望倒塌的大門，隨後雙目微闔，表情陶醉地深吸了壹口氣。
　　“神力的味道！看來我的運氣不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