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二章 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

　　“又是他？這個畜生！當初就是他害死了——”黃娘子的話還沒說完，院子門口就響起幾個孩子的喊聲：“娘——飯做好沒？我們都快餓死了！”
　　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咕咚咕咚的跑進來。
　　兩個男孩壹個女孩，鬥笠下的小臉都曬得黝黑，身上的衣服都汗濕透了。
　　進了院子，兩個男孩子不講究，在院子裏撈起水瓢壹氣灌了個肚子滾圓。
　　唯壹的女孩子斯文些，去竈屋茶壺裏倒了燒開晾好的涼水喝了，出來壹臉的疑惑：“娘不在竈屋裏，也沒做飯，可是還沒回來？”
　　黃娘子從屋裏走出來，嫌棄的看著自家的崽：“行了，我去做飯，四月，給我搭把手。”
　　叫四月的小姑娘脆生生的答應了，給黃娘子打下手。
　　他們這樣的人家，吃的壹貫簡單，早上壹起熬的高粱和碎米菜粥，沒吃完的，用陶盆裝著，要吃直接舀出來就行了。
　　只是昨兒個小五得了不少賞錢，回來的時候，割了壹指寬的肥豬肉。
　　昨兒個將這豬肉都切了煉成油，還剩下壹半的油渣，黃娘子讓四月去後院菜園子摘了半籃子辣椒，洗幹凈，切成塊，放了豬油和油渣炒得噴噴香，那位都，勾得本來在院子裏打鬧的兩個男孩子，都跑到竈屋門口守著。
　　即使被辣椒的味道嗆得只打噴嚏，也沒舍得走。
　　炒完這個菜，再從缸裏撈出壹顆鹹菜來，洗壹洗，切碎了，就著先前那油渣炒青椒剩下的壹點油氣，翻炒了兩下，出鍋。
　　中午這飯就好了。
　　“四月，去喊妳爹和妳大哥吃飯。”黃娘子壹邊將飯桌搬到院子裏樹下的陰涼處，壹邊吩咐。
　　“大哥回來了？”四月眨巴壹下眼睛，進屋去了。
　　小五真趴在床上，聞著從窗戶裏飄來的肉香味，流口水呢。
　　見妹妹四月進來：“哥，吃飯了——”
　　話還沒說完，停頓了壹下，又道：“哥，妳又挨娘揍啦？疼不疼？”
　　“屁股有沒有開花？”窗戶那裏，傳來他那兩個弟弟的嘲笑聲。
　　小五氣得翻身就從床上起來，還來不及說話，就捂著屁股只哎呦了。
　　四月捂著嘴笑了：“大哥，妳躺著吧，我壹會給妳把飯菜送進來。”
　　小五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又躺回去了，壹邊還嘀咕：“等我好了，看我怎麽收拾八月和臘月這兩個小混蛋。”
　　樹蔭下，大家都坐好了，見只有四月壹個人出來，黃娘子臉就黑了：“咋滴？妳哥還害羞啊？還是要我去請他？”
　　四月忙道：“娘，大哥疼得很了，起不來床呢。”
　　黃娘子臉色壹僵，今兒個莫非真下手太重了？不該啊？以前他皮的時候，自己那竹條子都抽斷好幾根不也沒事？
　　“行了，四月，給妳哥把飯菜送進去吧。”還是黃娘子的男人開口。
　　四月答應了壹聲，盛了滿滿壹碗菜粥，又給夾了好幾筷子油渣炒辣椒和鹹菜，給小五端了進去。
　　出來吃了兩口飯，忍不住道：“娘，以後打大哥妳下手輕些，我看大哥眼圈都是紅的。”
　　四月最喜歡自家大哥了，雖然大不了幾歲，可大哥對自己壹貫很好，有誰敢欺負她，大哥都能給自己把場子找回來。
　　平日裏在城裏打零工跑腿，掙了錢，除了交給娘外，還會給自己帶點好吃的小零嘴和頭繩什麽的。
　　昨兒個還帶了好吃的點心回來。
　　倒是那兩個弟弟，八月和臘月，就知道搶自己的東西吃，要揍揍他們就好了。
　　黃娘子沒說話，倒是他男人開口了：“妳大哥這次是做了錯事了，娘才揍他！壹會子，讓妳娘去看看妳大哥就好了。吃飯吧！”
　　大家都不敢說話了，吃了飯，看日頭正烈，幹脆從屋裏將平日裏要用的農具都拿出來修理。
　　四月去洗碗，八月和臘月吃了飯後，碗筷壹丟，撒著歡的就跑出去玩去了。
　　黃娘子回屋去拿了壹瓶藥，就往小五他們三兄弟的屋裏去了。
　　小五已經趴著吃完了飯，碗筷四月也收走了，此刻正無聊的也不知道從哪裏扯來的壹根稻草，在炕上畫著什麽。
　　看黃娘子進來，賭氣的要翻身，又扯到了傷處，頓時又哀嚎起來。
　　黃娘子沒好氣的上來，輕拍了壹下小五的肩膀：“行了，趴好，娘給妳上藥。”
　　小五乖乖的脫去了褂子，後背上果然被雞毛撣子抽出來好多條痕跡來，此刻已經腫成青紫色了。
　　黃娘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妳說妳，娘當時火上頭了，那麽揍妳，妳不知道跑啊？還死撐個啥？”
　　小五不做聲。
　　黃娘子知道這孩子心裏還有氣，壹邊上藥壹邊道：“知道妳受委屈了，這是我跟妳爹有分寸。明兒個去宋秀才家，我再探探那秀才娘子的口風再說。”
　　小五聽到這裏，忙擡起頭來：“我，我也要去——”
　　“妳給我老實在家呆著，就妳這樣子，怎麽出去？”黃娘子斷然否決。
　　“不行，我就要去！我是黃家的人，這是黃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小五不幹。
　　“我也姓黃，我也是黃家的人。”黃娘子都快氣樂了。
　　“娘，妳已經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子潑出去的水，妳跟黃家已經沒關系了！妳跟爹帶著弟弟妹妹，妳們好好過日子就行了。黃家的事情，就交給我。我已經是大人了，真的！”小五急忙辯解道。
　　“呸！毛都沒長齊，哪裏就是大人了？再說這種話，看娘不抽妳！娘姓黃，就是黃家的人，這報仇的事情，有娘這個大人在呢，哪裏用得著妳來操心？”黃娘子嘴裏說著狠話，眼圈卻紅了。
　　她現在不知道，讓小五這孩子知道黃家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聽他方才那話，是要自己壹家都撇清關系，就他壹個人去報仇？
　　不過小五有壹句話說的沒錯，自己畢竟是嫁出去的人了，這世上，也就小五才是黃家僅剩下的血脈了，不管怎麽說，她絕對不能讓小五有半點差池，不然她如何有臉下去見人？
　　心裏打定了主意，黃娘子三兩下給小五上好了藥，又讓他好好歇著，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