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九十四章 離別

　　張婆子冷笑：“能打！妳肚子裏爬出來的，妳不心疼，要往死裏打，是妳的事！我老婆子管不著！只是我老婆子眼裏揉不得沙子，當初看妳可憐，沒個地方可去，回娘家只怕也是被賣的命，就容妳在這老房子裏住著。”
　　“也是看在三個孩子的份上，才給妳這個臉面。反倒是妳給臉不要臉，還真以為王家怕妳不成？妳都不給妳三個孩子留面子，我這個老婆子更不用給了！既然如此，這屋子妳是住不得了！”
　　回頭就吩咐：“給我將她的東西都丟出去！我王家的屋子沒有給外人住的道理！不是什麽阿貓阿狗，亂七八糟厚著臉皮不要臉的賤人能住的！”
　　王永貴兄弟，還有柳小橋和江氏得了這話，本就心裏有氣，金壺那麽大的孩子了，又孝順又體貼，居然被林氏打成那個樣子，他們做叔叔嬸子的看了都心疼。
　　沒想到林氏下那麽狠的手，說起來還半點不覺得自己有錯，都憋著氣呢。
　　壹聽張婆子的吩咐，擼起袖子就往屋裏沖。
　　沒壹會子，那鋪蓋卷，什麽箱子包裹，就被跟垃圾壹般，拖了出來，給扔到了大門外。
　　林氏急了，撲上去要攔著，可她攔住了這個，攔不住那個。
　　沒壹會子，那屋裏就被搬空了。
　　連竈屋裏的糧食米面油什麽的，都壹樣不落的全給收拾幹凈了。
　　林氏頓時放聲大哭，壹屁股坐在地上，壹邊拍著地壹邊嚎：“來人啦！救命啦！快來人啊，快來看啊！王家欺負我壹個孤零零的女人啊！還有沒有天理啊！”
　　“妳們就是仗著家裏有人做官了，欺負我這個可憐的沒依靠的女人啊——”
　　本來張婆子鬧那麽大動靜，附近的人家就被吵醒了，隔壁幾家的就已經打開門，偷偷往這邊瞅。
　　聽了林氏這麽又哭又喊的，頓時家家都燈都亮了，也有人點起火把慢慢走過來。
　　林氏見了人多，越發哭嚎得淒厲：“大家快來給我評評理啊，我這要被逼死了啊！大半夜的來砸門，逼著我開了門，把我的東西都給丟出去了，這是要逼我去死，我不活了——”
　　張婆子啐她壹口：“呸！要死死外頭去！這是我王家的屋子，王家的地！別臟了我家的地！”
　　“妳以為妳尋死尋活的老娘就怕了？告訴妳，林氏，妳打錯主意了！老娘可不是老大那沒剛性的東西，看著妳生了三個孩子的份上，處處讓著妳！妳算個什麽東西？也配跟老娘要強？”
　　“妳當初做出那些事來，換做誰家能容得下妳這樣的媳婦？我王家看在孩子的份上，容下了妳。可妳還不知足，非要鬧得老大受不住妳，休了妳！”
　　“我王家可沒半點對不住妳！按理來說，被休回娘家的女人，能給妳留壹身衣裳，帶走嫁妝就不錯了。妳呢？妳倒好，把老大的家都搬空了，連口吃的都沒給他們父子留！”
　　“就是這般，我們王家也怕妳回去被妳家狠心的哥嫂給賣了，還將這王家的老屋子暫時借給妳住，讓妳有個容身的地方。妳可倒好，壹點不念這些好處，天天都在外頭說我們王家這不好那不好，對不住妳！”
　　“既然王家這麽不好，妳咋還厚著臉皮住在王家，吃著王家，打著王家的孩子？妳有這誌氣，麻溜的給老娘滾出去！老娘今兒個把話就放在這裏，這王家的老屋子，就是空著，讓它塌了壞了，也絕不會再讓妳這種賤人住進來！”
　　“誰要是心軟給林氏求情，讓她住進來，都給老娘壹起滾出王家去！”
　　這話聽在正趕來的大房父子四人耳朵裏，火辣辣的。
　　外頭早就圍滿了人，誰不知道林氏為人，還有幹得那些事情。
　　不過她命好，生了三個兒子，加上王永富老實，所以才縱著她，多少人早就看不慣了。
　　更不用說，如今王家，尤其是王永珠和宋重錦給了七裏墩人這麽大的好處，吃人嘴軟，都紛紛附和起張婆子的話，數落起林氏來。
　　“可不是，嬸子家這般厚道，也就是這林杏花太不知足了。”
　　“當初王家落難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那時候不是還沒合離就跑回娘家，打算尋摸下家嗎？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能是什麽好的？”
　　“嘖嘖，可惜了永富這個老實人。”
　　“按我說，永富啊，妳還是再娶壹個吧，這家裏沒個女主人不行。妳不娶壹個，只怕這壹個就是那吸血的螞蟥，甩不掉的——”
　　……
　　林氏聽了半日，沒壹個幫她說話，都是指責她的。
　　再看王永富父子幾個，個個臉色都不好看，頓時心沈了下去。
　　張婆子也不廢話，直接讓柳小橋和江氏將林氏給拖了出去，然後壹起出了院子，叫人回家去拿了壹把鐵將軍，將這王家老屋給哢嚓壹聲鎖上了。
　　然後才歉意的道：“這大晚上的，倒是攪了大家的覺了，實在是對不住了。”
　　眾人連忙擺手搖頭，只說沒事，這天熱，反正也睡不著雲雲。
　　客套了幾句，張婆子拉著王永珠就回家去了，王家人也忙跟了上去。
　　大家看沒熱鬧可看了，也都紛紛散去，關門閉戶繼續睡覺去了。
　　就剩下林氏壹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門口，周圍散落了壹地東西……
　　大家跟著張婆子回到家，都不敢散去。
　　張婆子將手裏的雞毛撣子壹丟，“都跟著我做啥？回屋睡覺去！明兒個壹早還得早起趕路呢！”
　　眾人忙著鳥獸散，鉆回自己屋裏去了。
　　只是等到大家都睡下了，大房那邊門開了，金鬥三兄弟出來，默不作聲的看了對方壹眼，出門去了。
　　到了天亮，才壹身露水的回家，看樣子，是壹夜都沒睡，眼眶都熬得通紅。
　　第二天壹大早，倒是王永珠讓姚大去找裏正交代了壹句話。
　　昨兒個也是林氏這事情，提醒了她，若是七裏墩嫁出去的閨女，日子過不下去了，可又不敢合離，畢竟合離回家沒個收入，被爹娘兄弟嫌棄，說不得還要隨便的又給嫁出去。
　　因此她告訴裏正，若是有七裏墩的閨女合離回村的，也能享受同樣的待遇。
　　有了這個保證，想來她們的家裏人不會那麽急迫的將她們嫁出去吧！
　　裏正聽了姚大傳來的話，再想起昨日晚上鬧得那壹出，也忍不住搖頭。
　　聽說那林氏在王家老屋門口哭到了天亮，到了早上，還是金鬥他們三個兒子來幫忙，將她的東西收攏，給她暫時的安頓到了村子邊壹個草棚子裏。
　　這還是他們昨夜三兄弟連夜給收拾出來的，原來本是牛棚，後來牛賣了，這棚子也就沒人要了。
　　原來的架子還在，頂上重新搭上了茅草，略微收拾了壹下，勉強能遮蓋風雨了。
　　林氏簡直要哭了，從王家的新院子，到老房子，再到這草棚子，她再心不甘情不願，可三個兒子只將東西給她搬到，就走了，話都沒跟她多說壹句。
　　今兒個壹早有人經過那草棚子，還聽到林氏在裏面哭呢。
　　只可惜沒人同情她，都只笑她，好好的日子，好好的男人，好好的孩子，都被她自己給折騰沒了。
　　吃了早飯，等到宋重錦和王永珠他們將行李什麽都給搬上馬車，村裏的人也都趕來了。
　　依依不舍，夾道相送，壹直送到了村外好幾裏，才被勸了回去。
　　這次王家兄弟知道這壹別，不知道幾年才能再見，壹路將人送到了鎮上。
　　這路上，王永富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瞅個機會，湊到張婆子面前，壹張嘴，就被張婆子給堵了回去：“妳不用跟我表什麽態，說些什麽連累了我，以後再也不如何如何的話！妳說得不膩，我聽得都膩了！妳也都是再過兩年，都要抱孫子的人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妳心裏也清楚的很！”
　　“妳們幾兄弟都壹樣，自己的日子自己過！妳們日子過成什麽樣，是妳們自己的造化！我雖然是做娘的，可我也管不了妳們壹輩子！”
　　“我只壹句話，林氏是斷斷不能讓她再進門，踏入王家壹步！也絕對不允許她插手王家的事情！她生的三個兒子要孝敬她，我不攔著！只若是讓林氏再進了王家的院子門，妳們大房以後就分出去，不算這壹支了！我已經跟裏正和族裏打過招呼了，妳們自己掂量著辦吧！”
　　王永富頓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就連王永貴和王永平也大氣都不敢出，壹路沈默到了鎮上。
　　真正分別的時候到了，王家人眼眶都紅了，金鬥和金罐拉著金壺的手不放。
　　金壺也紅著眼睛，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張婆子擺擺手：“行了，妳們都回去吧！只要記得在家本本分分老老實實的，不給妳們妹子和妹夫惹火，臉上抹黑，就算是妳們孝敬我了！”
　　“等我們到那邊安頓下來了，就給妳們捎個信！妳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
　　宋重錦就下車來跟人告別。
　　王永富三兄弟也沒別的，只交代他好好孝敬張婆子，對待自家妹子。
　　又保證他們在村裏絕對不會給宋重錦添麻煩，還會看著村裏，好好護著他們的茶山生意！
　　宋重錦也跟他們客套了壹番，也保證會照顧好王永珠母女，還有金壺。
　　才翻身上馬，告辭而去。
　　王家幾兄弟看著這壹隊馬車慢慢走遠，看著張婆子和王永珠從馬車裏探出的頭來，揮手直到看不見。
　　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就空落落起來，他們才真的意識到，這次壹別，再次見面，就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