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壹入侯門深似海

　　“鎮遠侯壹脈現如今住在北京城，但每壹代都會派個嫡系子弟鎮守金陵祖宅，金陵的鎮遠侯府現在當家的是這壹代鎮遠侯的三叔，顧三爺的長女嫁給了大國舅，和國舅家是親戚。”
　　華雲飛很快就向鄰居打聽了顧家的情況回來，葉小天頷首道：“原來如此！”
　　華雲飛道：“大哥，我看那李國舅對夏姑娘似乎不懷好意啊。”
　　葉小天冷哼壹聲道：“妳當我看不出來？瑩瑩對我說過與他相識的種種，這小子對瑩瑩壹直殷勤備至的，後來得知我和瑩瑩的關系，這才死心。不過，他如今碰到了瑩瑩的父親，那就不好說了。”
　　毛問智道：“是啊！這李國舅身份比妳貴重，地位比妳高，長得比妳俊，又沒有二十年塵世之緣的約束，俺仔細想了想，如果俺有壹個女兒，俺也寧願讓她嫁給國舅爺。”
　　葉小天和華雲飛壹起看向毛問智，毛問智瞪著大眼道：“哥，俺只是實話實說。”
　　葉小天沒好氣地道：“所以很不中聽。”
　　毛問智揉了揉蒜頭鼻子，識趣地不吭聲了。
　　葉小天轉向侯府大門，慢慢鎖緊了眉頭。
　　華雲飛道：“大哥，妳看咱們是先禮後兵，還是……”
　　葉小天搖搖頭道：“如果妳是李國舅，妳會不會防著咱們尋來？”
　　華雲飛道：“當然會，我壹定知會門子，不予通報。”
　　毛問智忍不住插嘴道：“如果有人尋來，還要亂棍打將出去。”
　　葉小天道：“所以，咱們直接找上門去，只能打草驚蛇，不但見不到瑩瑩，只怕他們還會防範更嚴。”
　　華雲飛道：“那怎麽辦，李國舅壹旦討得夏老爺子歡心，對大哥妳可大大的不妙。”
　　葉小天想了想，道：“走！咱們到側面去，看看能不能偷偷進去！”
　　鎮遠侯府右面高墻下，華雲飛左右看看，見路上沒有行人，馬上向毛問智打了個手勢。毛問智壹個騎馬蹲襠勢，雙手手掌交疊，低喝道：“來！”
　　華雲飛輕如靈猿，縱身壹躍，單足在毛問智手上壹踩，毛問智“嘿”地壹聲長身而起，雙手用力向上壹托，華雲飛借勢竄起壹丈多高，手搭墻頭引體向上，但他隨即就滑脫了手掌，落在地上。
　　葉小天忙上前道：“沒抓穩？妳沒事吧？”
　　華雲飛搖頭道：“小弟不是沒抓穩，方才只匆匆壹掃，院中就有十幾條兇猛的惡犬，虧得我閃得快，否則它們已經狂吠起來了。”
　　毛問智驚道：“顧家養了這麽多狗？那可怎麽辦？”
　　葉小天蹙起眉頭想了想，道：“走，咱們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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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家小酒館內，葉小天和毛問智等了許久，終於看見華雲飛走了進來。華雲飛進了酒館四下壹掃，看到葉小天和毛問智，便走過來，在他們身旁坐下。
　　葉小天問道：“買到了？”
　　華雲飛搖搖頭道：“沒有，官府對砒霜管制甚嚴，藥鋪裏沒有他們自己坐堂醫開出的方子，根本不賣。而坐堂醫開方子是要先診病把脈的，用不到砒霜絕不會開進去，真就用到這方藥，開出的用量也極少，還得實名入冊。”
　　毛問智插嘴道：“許他們以厚禮呢？咱們多花錢還不行嗎？”
　　華雲飛看了他壹眼，道：“若因砒霜害命，買的、賣的皆是死罪。妳說那藥鋪的郎中、掌櫃、夥計們，要多少錢才肯答應？”
　　毛問智頓時語塞。
　　葉小天突然壹拍額頭，自語道：“我真是糊塗了，何必壹定要買砒霜，冬長老和太陽妹妹或許會有辦法。走，咱們回去。”
　　※※※
　　顧府裏面，此時顧三爺、李國舅、夏老爺子和夏瑩瑩及她六位兄長正在打邊爐。十個人分成兩桌，紅彤彤的炭火燒得屋裏熱氣騰騰，火鍋裏沸水翻滾，香氣四溢。
　　李國舅拿起壹雙公筷，挾起壹片其薄如紙、其白如玉的魚肉片兒在沸水中涮了涮，放進夏老爺了面前的小碟裏，微笑道：“老爺子，您嘗嘗看，跟羊肉比起來，別有壹番滋味呢。”
　　說著，他又把壹碟蘸料殷勤地推到夏老爺子面前，夏老爺子蘸了蘸佐料，細細品嘗著，輕輕點了點頭。李國舅又轉向壹旁始終嘟著嘴兒的夏瑩瑩，笑容可加溫柔了：“瑩瑩姑娘，妳也嘗嘗。”
　　李國舅平生第壹次為壹個女子動心，可是知道這少女已然心有所屬後，他只能黯然封閉了自己的感情。雖然他對葉小天不屑壹顧，覺得他根本配不上仙子壹般的瑩瑩姑娘，可人家兩情相悅，他又能如何？
　　誰料天從人願，夏家老爺子竟然到了金陵，這時他才知道，瑩瑩姑娘與葉小天這段感情夏家是堅決反對的，李國舅當真是喜出望外，在他的觀念裏，父母堅決反對的婚姻，便百分百沒有成功的可能。如此壹來，他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燒起來，而且比原來更加熾烈。
　　顧三爺把這壹幕看在眼中，微微壹笑，輕輕側身湊到夏老爺子耳邊，輕聲道：“夏大人，咱們這位國舅爺相貌、品性都是壹等壹的好，出身家世就更不用說了，他可是當今太後最寵愛的幼弟，我看他和令嬡如金童玉女，般配的很吶。”
　　夏老爺子是貴州土司，得朝廷授官為指揮使，所以顧三爺稱其為夏大人。夏老爺子看了看李國舅，再看看女兒，捋著胡須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意動了。
　　說起來，他的寶貝女兒確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可惜因為自幼的嬌慣和過分的寵愛，弄得貴州地面上的那些公子少爺們大多避之如虎，瑩瑩固然是國色天香，可別的美麗少女縱然比她差些，卻也不至於差得太多。
　　那些土司少爺們壹想到和這位瑩瑩姑娘結為連理，偶爾有個爭執沖突，就有幾十上百個大舅哥沖上門來打架，就頭疼得很，他們寧可娶壹位姿色稍遜於瑩瑩的姑娘，也不願受到如許之多的束縛。
　　到如今，只有果基格龍那個傻大個兒不畏兇險地追求他的愛女，果基家的身世也是不凡，夏老爺子自然是樂見其成了，誰知他的寶貝女兒卻喜歡了葉小天。葉小天家世差些也就算了，反正他夏家也不指著靠女兒聯盟其他勢力。
　　可是葉小天是生苗尊者，只有二十年塵緣，這就不是他所能夠忍受的了，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壹生幸福安樂？二十年後，他的寶貝女兒才三十多歲，外孫們都還沒有成年，就得孤零零獨守空房？
　　如今見這李國舅壹表人才，家世出身都是壹等壹，無所挑剔，而且身為國戚，幾乎不會受到官場勢力更叠的影響，可以與國同休永享富貴。如今皇帝已經親政，回頭少不得要賜國舅壹個爵位，起碼也是壹個侯爵。若是嫁了他，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是侯爺夫人了，有何不好？
　　想到這裏，夏老爺子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暗暗生出促成二人的心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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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顯祖沒有跟著葉小天去鎮遠侯府，此時他已回到驛館。
　　驛館門口，兩個驛卒正往門上貼著門神，壹旁還有幾個驛卒正往燈竿上掛著成串的紅燈籠。門口有小販挎著籃子，叫賣著瓜子花生玉蘭片，街對面搭著幾個彩棚，棚下有人叫賣著琉璃喇叭、撥浪鼓和竹馬，還有人擺攤叫賣爆竹和煙花，年的氣氛已經越來越濃了。
　　湯顯祖停在驛館門口，靜靜地看了壹陣兒，舉步邁進驛館，意氣不覺有些消沈。這時節交通太不便利，他遊學在外，想回家壹趟甚是艱難，今年又得獨自在異鄉度過了。
　　因為接近年節，寄住在驛館裏的人少了許多，顯得有些冷清。湯顯祖漫步園中，忽然看見壹位少女靜靜地立在壹株垂楊柳下，看著潺潺的流水出神。湯顯祖看著她蕭索單薄的背影，忽然產生了壹種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不覺緩步走了過去。
　　“展姑娘……”
　　“啊！湯大哥！”
　　展凝兒慌忙斂去難過的表情，硬擠出壹個笑臉來。
　　湯顯祖呵呵壹笑，道：“展姑娘，妳有心事？”
　　展凝兒道：“哪有什麽心事，只是……只是陪著瑩瑩來了中原，眼見年關將近，不能還鄉，略有惆悵之意。”
　　湯顯祖笑了笑，道：“是麽？是因為過年回不了家，不是因為葉賢弟？”
　　展凝兒慌亂地道：“怎麽可能，我……我幹嘛要因為他而……惆悵？”
　　湯顯祖對展凝兒很有好感，他喜歡展凝兒的爽朗大方，尤其是展凝兒和夏瑩瑩兩女中，展凝兒和他相處的時間更長，自然交情更深壹些，眼見她為情所苦，不由說道：“展姑娘，我知道妳與夏姑娘情同姐妹。不過擇選夫婿是壹輩子的事，這種事不能讓的。”
　　展凝兒聽他直白說出，臉兒不由壹紅，不過她到底是直率性格，不善矯飾，羞窘之後，幹脆坦然承認了，黯然低下頭，幽幽地道：“談什麽讓不讓的，葉小天……本就是喜歡她的。”
　　湯顯祖道：“可我並未看出他不喜歡妳。”
　　展凝兒瞿然壹驚，霍地擡起頭來。
　　湯顯祖道：“情場如戰場，妳讓壹步那便滿盤皆輸。想當初，我那夫人也是喜歡她表兄多壹些，眼見都是人家盤子裏的菜了，還不是被我壹口吃下？這麽多年下來，我那娘子滋潤著呢，早忘了他的青梅竹馬是誰啦。”
　　展凝兒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也行嗎？我怕……我覺得……要是瑩瑩……我……”
　　湯顯祖微笑道：“妳怕瑩瑩不開心？呵呵，那就要看，妳是舍得夏姑娘，還是舍得葉小天了。妳盡管表白妳的情意，如何取舍，最終還是葉賢弟來決定，就算負了她，那也不是妳吧？”
　　“不是我……不是我……”
　　展凝兒的眸子驀然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