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五十六章：此書神了

　　

　　於是乎很快，書商便打出了招牌。

　　聽聞齊國公新書上市，京師又是轟動。

　　到了次日壹早。

　　壹群西山書院的讀書人，在天罡拂曉時，便喜滋滋的出現在了各大書鋪的門口。

　　不只是西山書院的學子，便是其他的讀書人……也對此抱著好奇。

　　當然，他們是帶著批判性的眼光，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

　　壹切都如疾風驟雨壹般。

　　但凡是涉及到了齊國公的事，總是迅捷無比，於是乎，書鋪開門兜售。

　　厚厚的壹大本，居然只要三十五錢。

　　三十五個錢……在這個時代想要買書，幾乎是天方夜譚。

　　而且還是如此厚厚壹沓，可謂是價格實惠量又足。

　　畢竟這個時代，還處在半機械和辦手工的狀態，印刷作坊所需的人工驚人，不只如此，油墨和紙張，還有校對之類的開銷，都是不小的。

　　可當人們拿起這沈甸甸的書時，卻陡然明白，為何此書如此的廉價了。

　　沈傲是昨天夜裏便跟飛球營告了假，而後在這書鋪外頭等了壹宿，書鋪門壹開，第壹個沖入書鋪的。

　　他乃是齊國公的徒孫，更是方繼藩最堅定的追隨者。

　　拿了書，他才感覺到此書有壹種廉價感。

　　這令他心裏頗有幾分嘀咕。

　　自己的師公是什麽人哪，這可是無雙國士，天下壹等壹大才，他的書，居然用如此低劣的紙張，這只是這個時候來不及多思考了，身後已是人山人海，於是沈傲抱著書，匆匆擠出了人群，身邊早有許多的生員圍了上來，沈傲懷著激動的心情，而後……將書打開……緊接著……壹股子完全陌生的文字，展露他的眼前。

　　這些文字，他不是不認得，只是組合在壹起，卻讓他覺得……極為陌生。

　　這是……

　　看書的人……已是不少了。

　　許多人的臉色壹下子陰沈下來，他們首先冒出來的念頭便是，這壹定不是齊國公所書，壹定是有什麽誤會。

　　莫非是書商想要趁此機會斂財，打著齊國公的名義？

　　可……這樣的念頭，實在過於魔幻。

　　誰有這樣的膽子，敢打齊國公的名頭去賣書啊。

　　卻更多的人，每天拿著這書，開始努力誦讀。

　　他們總覺得，自己恩師或者是師公的意圖，定是潛藏在這書中。

　　雖然這裏頭的言辭極為粗鄙，紙墨也同樣帶來不適，可人們依舊深信，齊國公所著的書，壹定飽含著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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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是什麽玩意！”

　　第壹個打破了沈默的，居然是朱厚照。

　　朱厚照氣咻咻的將書壹摔：“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原來……竟是這麽個玩意，如此粗淺的知識，也需他來修？老方是吃錯藥啦，精神科呢，將精神科的人叫來，讓他們綁了老方去治壹治。”

　　雖是發了壹通脾氣，可朱厚照還是重新將書撿起來，口裏嘀咕著：“這家夥……到底在故弄什麽玄虛，可這樣的書……壹定沒人看吧。”

　　蕭敬疾步進入了奉天殿。

　　弘治皇帝這兩日心緒不寧，因而蕭敬總是陪著小心。

　　他小心翼翼的行了禮，而後道：“陛下……”

　　“嗯？”弘治皇帝頭也不擡，皺眉，看著擺在跟前的這本名叫《明頌》的書。

　　此書取名《明頌》，自是有幾分喜慶的意味，大明頌嘛。

　　可問題就在於，方繼藩這家夥……

　　“哎……”弘治皇帝郁悶嘆著氣，搖搖頭。

　　而後他擡頭，看了蕭敬壹眼，才道：“何事？”

　　蕭敬便道：“陛下，聽說……京裏的書商，都開始兜售齊國公的書了，聽說齊國公印刷了許多冊，在各處書鋪吆喝。”

　　弘治皇帝頓時老臉壹紅：“此後呢？”

　　“起初還熱銷了壹陣子，據說幾個時辰，就兜售出了上千本……”

　　上千本……

　　這絕對算是極高的銷量了。

　　弘治皇帝似乎覺得，很快就會有上千人嘲諷自己。

　　弘治皇帝皺眉，眉頭似是快要打結了，納悶的道：“這些書商，實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們的書籍上市，難道也不先看看的嗎？”

　　“畢竟這是齊國公所著，書商們還是極歡迎的。”蕭敬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壹眼，勉強露出笑容，又道：“不過，陛下……也有壹個好消息……那便是……幾個時辰之後，這書的銷量，便開始暴跌了，顯然已經有人大抵的知道了裏頭的內容，因而不少人開始散去。也就是說……此書至多再賣千來本，應當再無人問津了，陛下……不需擔憂。”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臉色才緩和了許多，他雖然已經感受到，看到書的人，定在背後小聲的非議，甚至還有人取笑，可若是此書的影響，在可控的範圍，倒是壹件可喜的事。

　　弘治皇帝咳嗽：“噢，知道了，繼藩此次修書太不認真，這些許的銷量挺好，今日這當頭棒喝，算是讓他吃壹吃教訓，他不是壹個愚笨的人，恰恰相反，反而是絕頂聰明，只是有時將這聰明勁用在了……”

　　弘治皇帝說著，眼角的余光，又掃到了這《明頌》之中其中壹介關於母豬產後護理的小知識上頭，弘治皇帝驟然覺得辣了眼睛，要瞎了，接著語氣加重：“用在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上頭。”

　　蕭敬連聲道：“是，是，是，陛下所言甚是。”

　　弘治皇帝又嘆了口氣：“以後關於此書，不得再提起了。”

　　蕭敬低眉順眼的道：“是，奴婢遵旨。”

　　陳十三第壹次去京師。

　　雖然去京裏，只是瞧壹瞧熱鬧，可是進京，對於他這等尋常的百姓而言，卻是壹件足以吹噓壹輩子的事。

　　雖然他是給商賈雇了短工，替其趕著車，送了壹車貨物去，可送完了貨，少不得在京裏閑逛上幾個時辰，給自己的婆娘添置壹些東西。

　　他乃是北直隸永平府灤州人。

　　那兒是偏僻的所在，雖屬於北直隸，可進壹趟京，卻極為不易。

　　他壹路閑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此時感受著這京師的繁華和富庶，禁不住羨慕起來。

　　忍不住感慨：倘若自己生在此處，該有多好啊。

　　此時……

　　熟悉的聲音，在街角響起。

　　是個書鋪，書鋪門前有夥計在賣力的吆喝。

　　當然，對於陳十三而言，這讀書人的事，和自己沒有關系。

　　可聽那夥計道：“齊國公大作《明頌》，快來看，快來買……”

　　齊國公……

　　陳十三壹下子……走不動步子了。

　　呀，是齊國公啊。

　　陳十三在灤州早就聽說過齊國公的大名，有壹個親戚從京師裏回來，就曾繪聲繪色的談過齊國公，此後……州中駐紮了屯田衛的校尉，甚至進來了壹些商賈，他們也在談齊國公。

　　當然……齊國公三個字，自陳十三內心裏，喚起了記憶的，卻是西山錢莊免租招募佃農耕種的事兒。

　　這招募佃農免租不說，而且還有規矩，這第壹等的，乃是家中有人從軍的，這其次的，則是家中沒有田產的，這兩類人，先照顧著，其他人，靠後。

　　陳十三就屬於第二類，他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可是……當他抱著去試壹試的心態去申請時，居然……竟當真給了他壹塊地。

　　地不大，陳家七口人，二十畝，且這地並不算肥沃，可是……有了這免租的土地，青壯們若是閑暇時，再尋壹些差事，打個短工，這樣的日子，對於從前還是佃戶的陳十三而言，簡直快樂似神仙壹般。

　　現在趁著農閑，他來打短工，聽到這熟悉的齊國公三個字，陳十三突然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睛就像是進了沙子，他揉了揉，眼眶便紅了。

　　不由自主的，他挪動了步子，走到了書鋪，好奇的看著擺在最前頭的書。

　　這書鋪顯然已經無人問津了。

　　或許是因為……書鋪積壓了不少《明頌》的緣故，以至於，商賈們為了趕緊將這些書銷出去，減免壹些損失，便讓夥計們沿街叫賣。

　　“多少錢？”

　　對於書，陳十三懷著敬畏。

　　他覺得既然是齊國公的書，帶回去，定能趨吉避兇，可以當門神用。

　　只是……他又有些羞澀，生恐價格高昂。

　　“本是作價三十五錢，現在二十五錢賣了。”

　　呼……

　　二十五文錢，對於陳十三這樣的人而言，也是可以咬牙買壹本的，至少這比他預想中的低廉得多了。

　　這似乎是他第壹次如此的豪氣：“買了！”

　　於是……

　　婆娘的布也不扯了，只買了壹些孩子吃的零碎食物，包裹起來，捧著書，陳十三回程。

　　回到了村中，陳十三小心翼翼的將這寶貝書擱起來。

　　書買了……總要看看。

　　陳十三其實也勉強認得壹些字，並不算是大字不識，畢竟……人需用錢，錢上就有字，還有壹些極常用的字，他大抵是有印象的。

　　雖然在讀書人眼裏，他依舊還是目不識丁的野人。

　　可他翻開了這《明頌》，竟是深吸壹口氣，因為眼前，仿佛打開了新的大門。

　　這些字……固然許多不太認識，可有些……竟是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