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1章 往事

　　李淵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事急從權，建成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下來。娶了那位突厥女子，並允諾始畢，他日功成，會立這位突厥女子為正妃。始畢大喜，送了建成壹千匹馬做嫁妝，並且允諾，起事之時，若有需要，突厥隨時出兵。”
　　壹千匹馬，這手筆可不小了。
　　李牧皺眉問道：“可是……我聽義父談論立國前後大事的時候，似乎並未有突厥人參與啊？”
　　“當然沒有。”李淵冷笑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突厥人懂得什麽是信義！始畢是答應了，但他命短，轉過年就病死了。他的弟弟處羅即位大汗，從前的盟約，全數不算了！”
　　“哦……”李牧心裏暗道，其實也算不錯啊，看娜紮的模樣，他的母親應該也是壹個美人，就算盟約不作數了，李建成白撈壹千匹馬，壹個美人侍妾，這買賣可以的！
　　“盟約雖然不作數了，但是娜紮的母親，卻壹直留在建成身邊。隨後晉陽起事，四處輾轉，她也侍奉在建成身邊。只是因為身份尷尬，故此壹直沒有名分。”
　　“後來大唐立國，建成被我敕封為太子，立太子府……”李淵說到這，停頓了壹會兒，似乎回憶起了壹些傷感的往事，但還是笑了笑，繼續說道：“當時世民軍功甚大，聲望頗高，得到不少老我的支持。我心中壹軟，便封世民為尚書令，允他開府建衙，也就是天策府。”
　　李牧大氣也不敢出壹聲，安安靜靜地聽著。
　　“大唐剛剛立國，根基不穩。而此時的突厥，處羅已死，頡利即位。頡利為了收攏人心，頻頻發兵侵擾邊關數州。朝野人心惶惶，當時建成於世民之間的爭執已有跡象，互相攻訐，長孫無忌得知建成身邊有壹個胡姬，連上六本彈劾，汙她是突厥奸細。建成無法自證，便……”
　　“把她們母女送走了？”
　　李牧聽得氣憤填膺，媽的，這不是渣男嗎？
　　李淵點點頭，道：“確實如此，這胡姬是始畢的女兒，也算是突厥的公主。既然兩國不能交好，禮送回去也屬正常。我還記得，當時送她回去的人……”李淵看了李牧壹眼，道：“正是妳的義父，李績。”
　　“義父？”李牧納悶道：“義父不是壹直保持中立麽？”
　　李淵笑了笑，道：“李績確實保持中立，但他當時戍守邊州，建成又是太子，托他辦這麽點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不近人情。而且，他在辦這件事之前，還給我上了壹個密折請示，這也是我為什麽會知道這麽清楚的原因。”
　　“哦。”李牧恍然，這便對了，以李績的個性，他是不可能不告知李淵就為李建成做事的。
　　李淵繼續回憶道：“當時已經有這個孩子了，我是知道的，因為她是建成的第壹個女兒，我清楚地記得，我曾跟建成說過，這孩子可惜了，若始畢不死，盟約生效，她的母親必有名分，她就是我大唐的長公主了。”
　　李牧能理解李淵的心境，唏噓道：“時過境遷，太上皇還是莫要過於追思了。”
　　“唉……”李淵長嘆了口氣，道：“自那日之後，我就不敢想建成。總覺得十分對不住他，其實這壹切說到底，都是我的錯。若我不封世民為尚書令，不許他開府建衙。及時遏制他的野心，也不會出現後面的事情。也不會……讓他們兄弟鬩墻，互相廝殺……”
　　“太上皇，都已經過去了。”
　　“是啊，追悔莫及……”李淵呆滯地看著前方，半晌，忽然把視線放到了李牧的身上，道：“李牧，我想見見這個孩子。”
　　“啊？”李牧心裏壹突，道：“太上皇，這……不是我不讓見，只是、只是您也知道，咱們這裏的侍衛都來自宮中，消息是瞞不住的……”
　　“我知道，但她畢竟是建成留下的唯壹骨血。今日她又做出了這等事來，心中必有極大冤屈。她的父親雖然不在了，但她的爺爺還活著，我若不知道便也罷了，既然知道了，坐視不理於心有愧。妳若為難，我自去見她，世民那裏，妳只管說攔不住我，也無需擔責。”
　　李牧猶豫了壹下，道：“太上皇多次維護小子，小子豈是不通人情、不知恩義之人，太上皇放心，小子壹力擔當就是。我這就把人帶過來，讓太上皇好好認壹認，看看到底是不是隱太子之女。”
　　“好！”
　　李淵感激地看了李牧壹眼，李牧轉身長嘆了口氣，從滑梯下到壹樓。來到庫房，推開門，看了娜紮壹眼，走過去把繩子解開。
　　李思文見狀，道：“哥，妳、妳要放了她？”
　　“妳快閉嘴吧，混賬啊，妳可是惹了大禍了！”
　　李牧沒有解開娜紮手上的繩子，拽著她往外走，李思文突然撲過來抱住李牧的胳膊，哭求道：“哥，妳不會是真的要殺了她吧？哥我求求妳，能不能不要殺了她，妳就把她放了吧，就當我沒帶她來過……哥，我求……”
　　“妳求個屁啊！妳知道她是誰嗎？”
　　“啊？”李思文壹楞，李牧湊近他耳邊說了壹句，李思文頓時呆若木雞。
　　李牧看向李重義，道：“看好他，別讓他亂跑。他要是還胡鬧，妳就把他捆起來，嘴堵上！”
　　“是，老大。”
　　李重義嗡聲答應，死死地盯著李思文。李思文呆楞地看著娜紮，忽然腳下壹軟，跌坐在了地上。
　　娜紮心中不忍，但是嘴裏有筷子撐著，說不出話來。李牧看著也覺得挺可憐，但是想到這件事的復雜程度，還是把心壹橫，拽著娜紮從庫房裏出來了。
　　“侯爺，您要做什麽？”
　　兩個護衛攔在前方，其中壹人道：“侯爺，這是壹個刺客，您不能帶她見太上皇，太危險了，出了事情，您承擔不起。”
　　“放屁！”李牧豎眉怒目道：“老子堂堂三品軍侯，妳們算是什麽東西，也敢指點我如何做事？老子今天心情不好，都給老子滾開，告訴妳們，我可有幾天沒殺人了！”
　　“這……”說話的護衛還要再說，被他旁邊的人拉住了，李牧橫了倆人壹眼，拖著娜紮進了升降機。
　　看著升降機升上去，被阻攔的護衛忍不住道：“妳攔著我做什麽，職責所在……”
　　“那也得分人啊，小老弟！這位爺妳能惹得起？妳不看大唐日報嗎？他說的可不是假話呀，前幾天砸了大理寺的墻，進去剁了壹個禦史的腦袋，人頭翻滾啊！這麽大的事情，妳看誰把他怎麽了？再說，妳攔著他，能攔住？沒看到庫房裏那個大個子麽？他背後那把斧子怕不是得有上百斤吧，妳是對手麽？”
　　“那就不管了？”
　　“要管妳管，我是不管，我什麽也沒看見。”
　　說著，勸說這個護衛又回到了庫房門口站著，目不斜視。說話這位見了，嘆了口氣，也站到了另壹邊。
　　升降機吱吱呀呀地往上升，很快停靠在了五樓。李牧伸手推開門，把娜紮拖了進來，看著她道：“我帶妳見個人，這是妳最後的機會，有什麽話，我勸妳還是說清楚。”
　　說著，他伸手把娜紮嘴裏的筷子拿了下來。
　　突然，娜紮把舌頭吐出來，便要咬下去。李牧大驚，趕緊把手伸進娜紮的嘴裏……
　　“嗷……妳他媽屬狗的啊！”
　　李牧壹聲痛叫，用另壹只手捏住了娜紮的腮幫子，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手掌已經被咬破了，娜紮的嘴裏鮮血淋漓。
　　“妳他媽……”李牧正要罵人，李淵已經聽到聲音走了過來。李牧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臟話憋了回去，差點憋出內傷。
　　李淵看向娜紮，仔細端詳，娜紮也看著李淵，眼眶裏慢慢積蓄出了淚水。
　　“妳還認得我嗎？”李淵看著娜紮的眼睛問道，此時他已確認了娜紮的身份，雖然娜紮離開長安的時候僅有幾歲，但她此時的模樣，卻與當年那個胡姬有七分相似，李淵還沒老糊塗，記憶還是很清晰的。
　　娜紮聽到李淵的詢問，把頭別到了壹邊，道：“不認得。”
　　李淵笑了，道：“我卻認得妳。”說著，李淵看了看滿臉幽怨的李牧，道：“妳小子受委屈了，但這是我的孫女，妳擔待著吧。”
　　李牧還能說什麽，只好諾諾稱是。
　　李淵親自幫娜紮把手上的繩子解開，道：“不管妳認不認得我，陪我這個老頭子說幾句話，也是應當的吧？”
　　娜紮看著李淵，仍在猶豫。李牧在旁邊冷冷道：“我以前在馬邑的時候，聽說突厥人都是猢猻變的，不懂禮數，今日壹見，還真是不懂。女猢猻，妳說是不是？”
　　“哼！”
　　娜紮聽到這話，哼了壹聲，跟在李淵身後進了內室。李淵示意娜紮坐下，娜紮坐了。李淵坐在她對面，李牧看了看倆人，也坐了下來，在倆人中間的地板上。
　　李淵皺眉道：“坐地上幹什麽，起來，不是有椅子麽？”
　　“太上皇，臣得坐在中間攔著點，這女子是屬狗的，臣怕她暴起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