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應對（四）

　　我不由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妳這麽說來，池哥比妳還要厲害啊！”
　　阿影說：“單純論水平嘛，我現在不比他差。不過以綜合能力來衡量，他還要強過我。”
　　我有些不解的說：“加上妳家裏的影響，妳也及不上他麽？”
　　阿影說：“我說的綜合能力，就是包括了這個的。我雖然做事從不願意和家裏扯上什麽關系，但上面的人還是知道我的。出來做律師能這麽順，其實還是占了家裏的好處，這點我不能否認。”
　　“那池哥家裏也不簡單了？”我又看了看阿影。她點頭道：“嗯。池哥的父親曾做過錢州的市長，現在上到京城了，位高權重。現在錢州有不少官員，是他父親的老部下。這些人沒有不認識池哥的。知道他底細的人很多，誰又能不賣他面子呢。尤其在錢州，只要占住理的官司，沒有他打不贏的，在這裏我的確比不上他。”
　　我驚奇的說：“原來是個太子黨啊，怪不得他對錢州的情況這麽了解。不過看他平常行事，卻壹點都看不出來。”
　　阿影笑著說：“池哥原本姓習，高中時才隨了母姓，希望能少受到些父親的影響。”
　　京城裏只有壹位姓習的高官，經常在電視裏見到。細想想，和池正松真是有些像。看著前面那輛黑色別克車，和車的主人壹樣，不顯山不露水。我說：“他改了姓，他們家老爺子就沒想法啊？”
　　阿影捂嘴笑著說：“據他說，他們家老爺子把他大大的稱贊了壹番，後來幹脆給他弄到了浦海，真正沒什麽人認識他了。”
　　我長長舒了口氣，說：“聽妳這麽壹說，我總算是放心了。我們占著理，再由他出馬，屬於妳說的贏定了的那種。”
　　阿影嘻嘻笑了兩聲，說：“看妳壹直緊著眉頭，比顧大哥差遠了。人家聽說賬號被凍結，也沒什麽過多的反應。”
　　我由衷承認道：“那是，顧老大經過多少風浪，我還有點嫩。”
　　“齊雅樓”就是最早李全策來錢州時顧強請客的地方，我每次來錢州時，只要不在家裏做飯，基本上都到這裏來。環境壹流，菜肴也非常不錯。中午路上車不算太多，我們壹行用了半小時車程就趕到了。
　　顧強在路上已經訂好了包房，在門口等我們泊好車，壹同進去。穿過雅致的錢州八景，上了仿木制的樓梯，進到包間裏。服務員遞上菜單，顧強看也不看，隨口叫起菜名來。壹連點了十來個，池正松忙打住說：“夠了夠了，我們五個人能吃多少。”
　　顧強笑了笑，說：“池律師妳來點兩個。”
　　“本來想表現壹下的，我愛吃的都被妳點光了，沒機會了。”池正松說著搖了搖頭，做出壹付很遺憾的樣子。
　　再征求下女士們的意見，加了道甜品，菜就算點完了。考慮到下午還要做事，只來了三瓶啤酒外加飲料。
　　點好菜，顧強起身告罪去衛生間，我也連忙跟了上去，把路上阿影告訴我的話向他大致說了說，讓他也寬寬心。關於池正松的身世，他肯定不會介意我們知道，但當面說卻又是另外壹回事了。
　　顧強聽完，心懷大暢，哈哈壹笑說：“有貴人相助，咱們運氣不壞。”心情壹好，這廁所也上得痛快。
　　我邊洗手邊說：“我的意思，陳華斌這種人，就由他去吧。他不過小醜壹個，被人當槍使的。後面那個人，我們以後想辦法收拾他。”
　　顧強洗完手在水池裏使勁甩了甩，說：“以後要是沒什麽事，我看都算了吧。”我擡起頭，看著鏡子裏的顧強，他也正看著我。“商場上結仇，終究不好。妳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
　　沒想到對背後使壞的人他也願意放過。這幾起事如果真是壹個人策劃的話，根本就不可原諒。如果不教訓壹下，誰知道那人還會不會有更狠毒的招數呢？我不知道自己這樣想算不算是報復心太強，可在這壹點上，要保留自己的意見。不過我知道他這是為我著想，還是點了點頭。
　　回到包間裏，冷菜已經都擺上來了。服務員在各自的杯子裏添上啤酒或飲料，我和顧強同時舉杯，對三人遠道而來相助表示感謝，這主要是對池正松跟何曉蓉說的。阿影舉杯陪在壹旁，頗有主人的架勢，不錯！
　　吃飯時只聊些無關的閑話，不再談正事。阿影對這裏的菜肴很滿意，她的女助手也是贊不絕口，十多個菜竟被吃了個差不多。
　　等上來果盤，池正松才說：“顧總，妳把資金的事，跟我們再詳細說說吧。”
　　顧強把果盤轉到阿影跟何曉蓉中間，女孩對水果總是有偏好。“這個還是因地皮而起的。我從銀行貸了筆款子，壹共是兩千七百萬，抵押的就是那塊地皮。前兩天就起了苗頭，銀行因為政府要收回地皮，所以要收回貸款。當時我還費了挺大勁，找市裏的人出面擔保，這才壓了下去。現在凍結我的賬戶，無非就是因為這個。”
　　池正松問道：“當時有書面擔保麽？”
　　顧強說：“沒有啊，那會說地皮馬上就會批下來，市裏先擔保壹下，壹周後補辦手續。”
　　“問題就在這了。”池正松拿起筷子，在桌上點了壹下，說：“沒有書面的東西，就拿不出對我們有利的證明。”
　　顧強說：“我貸款的銀行，就是錢州的地方商業銀行，原本就是為當地企業提供貸款的，所以也沒有懷疑。早上銀行來電話，說要凍結賬號，我正在氣頭上，聽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沒想到這麽快把我所有的賬號都封了。”
　　阿影聽到這，有些責怪的看了看我，意思是我在這上面有好大責任。我捏了捏鼻子，也很自責。當時就聽顧強說搞定了，壹點也沒去問。
　　顧強問道：“凍結了我幾個銀行的賬號，這不違規麽？”
　　池正松邊用筷子比劃邊說：“這是正常的。所有銀行都歸國家的總行管，銀行上面還有銀監會，就算是私人銀行，也要受到管理和監督。妳這筆貸款，壹定已經用了不少吧？”
　　顧強點頭說：“嗯，有部分用來添設備了，還有部分劃到阿越那邊做貿易。”
　　池正松說：“這就是了。銀行為了保證資金安全，當妳沒有抵押時，會凍結所有的賬戶。資金依然不足的話，他們下壹步還會查封廠子的固定資產。”頓了壹下，他接道：“這壹手夠黑的，誰貸了款，不用作投資呢，賬上肯定沒有足夠的資金。他們就是利用了這壹點，早有預謀，迅速將賬戶都封掉。壹般的企業，封上壹兩個月，怕就要徹底倒了。”
　　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顯然有應對之策。但我還是有些著急的問：“池哥，妳有什麽好辦法？”
　　池正松把手裏的筷子扔下，轉向我說：“妳們下午是不是還急用錢呢？”
　　顧強說：“那個倒不太急，晚壹兩天也無所謂。”
　　我說：“我那邊也可以先劃給客戶。”我那邊可以公司原本有部分資金就是廠子這面劃過去借用的，現在還有蘇硯海提供的壹千萬，資金很充裕，應付幾天也不違反什麽。
　　池正松點點頭：“那就好。這個其實不難，有個最簡單的方法。”他指了壹下阿影，“隨便弄點什麽出來做擔保，那不就行了。”
　　我看了看阿影，當即明白了池正松的意思。只要阿影家裏提供些相應擔保，抵押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不過我知道阿影壹向不太願意這麽做，有幾次破例，還全是為了我。也正因為這樣，他們家老爺子對我有不小的意見。遲疑著說：“這樣好麽？”
　　池正松笑了笑，顯然明白我的顧慮。他說：“妳和阿影的哥哥也是有交情的吧，借他在錢州的房子用兩個月，歐陽冰壹定願意的。其實阿影自己的東西，也不少吧，我是不太清楚，不過妳以後會清楚的。”
　　我扭頭看阿影時，她已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並輕輕點了點頭。我感激的沖她笑了笑。
　　經過池正松的壹番分析，所有的問題都變得簡單起來，很快就找出了應對的辦法。不過要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沒有他和阿影，這事情的確會要人的命。
　　由於我們表示，只想盡快拿到合用的建廠用地，當下計議得定，下午池正松和我壹同去處理這事。飯後時間還早，我們找了個清靜的茶樓休息壹下，只等政府上班。
　　顧強在池正松拿出的委托書上簽了字，陪著坐了壹會，先回廠裏去了，那邊還有事安頓。我和他壹起出去商量了壹下，這邊需要的200多萬，還是先由我那邊劃出來。我又給羅成打了個電話，安頓了這事。
　　回到茶樓，再坐壹會，池正松看了看表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出發吧！”
　　我看了看阿影，她沖我擺擺手說：“妳們去吧，我和曉蓉坐坐，這事人多了不好。”我點點頭，把車鑰匙給了阿影，“我搭池哥的車，妳們坐膩了就四處逛逛。”阿影接過鑰匙：“那正好！”
　　到了下面停車場，鉆進了池正松的車，跟我說的第壹句話就是：“妳大哥人太好了。”又搖搖頭，“不好。”他發動起車子，向市政府方向開去。
　　他後面所說的“不好”，是指顧強對敵人太仁慈了不好。沒想到他和我的觀點壹樣。我說：“池哥，如果方便的話，請幫我查壹下幕後那人。”
　　池正松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在我肩上拍了壹下，說：“我就知道妳有這個想法。放心，這個忙我肯定會幫妳的。”
　　我笑著說：“那我提前道謝了！”他肯幫這個忙，查出結果的可能性極大，說不定比我去報案還要有用得多。
　　池正松說：“我中學就開始研讀法律，到現在快二十年了。只信奉壹條，法律應該讓好人受到保護，而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隨著經驗的增長，這好人和壞人，是越來越不好分了，可以說沒有完全的好人，也沒有徹底的壞人。但我的信條不會變。為什麽我更願意接刑事案，而經濟糾紛，更多的是阿影他們去做。就是因為刑事案裏，受害人的傷害往往更加嚴重。上次楊揚那個小姑娘的案子，是我從曉蓉手裏要過來的。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小鬼子的鱉樣，解氣！”
　　我笑了。那個案子不難處理，當時還以為他是看在阿影面子上，親手做下來。原來是這麽個道理。
　　池正松自己也笑了笑。他說：“像這次對妳們使壞的人，為了錢，使那種壞手，我就是看不慣，非把他弄出來不行。”
　　我說：“妳當初怎麽不去當法官啊？那樣不是更符合妳的理想麽？”
　　池正松搖了搖頭，說：“當了官還有什麽自由？而且也得是該著妳的案子妳才能審，有地域限制，還有回避原則什麽的壹堆。當律師多自由啊，可以滿世界的去接案子。”他笑了笑，“不過也只有阿影這樣的律師事務所肯要我，我有不少官司不光自己貼錢，所裏也要搭上。壹年下來也給事務所賺不了什麽錢，拿得倒不少。今年新來的小律師，都比我做得盈利高。”
　　我笑著說：“要是我開律師事務所，也願意請妳這樣的。”
　　壹路說著閑話，很快就到了政府大院。池正松有這裏的通行證，經過門檢，直接開了進去。泊好車後，他帶著我徑往裏走。
　　現在的政府大樓都極氣派，代表著政府的臉面。作為發達城市的錢州，政府辦公樓當然更是堂皇。這至少有壹個好處：主要的職能部門都集中在這裏，有什麽事需要辦連鎖部門的手續，可以壹個地方走完，不像過去那樣要跑好幾個地方才能辦好壹件事。
　　池正松熟門熟路，帶著我穿過主樓大廳，進入後面的壹棟樓內，乘電梯到六樓，到了土地管理局的辦公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