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願妳永遠微笑

　　再次前往貝爾群島的時候，布魯恩的心情雖然非常不好，但至少他覺得，自己為麗娜找到了壹線希望。
　　壹線有可能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M4a分型的急性髓系白血病非常難治，大多數患者都生存不了太久——哪怕有正規的化療治療，想要讓他們活下來也是壹件非常有挑戰性的工作。
　　對麗娜這樣的患者而言，想要治愈就只有壹個途徑——進行骨髓移植。但這不光需要考慮費用問題，同時能不能配型到合適的骨髓捐贈者同樣也是個難題。
　　不過這至少是個希望的方向。布魯恩懷揣著這樣的希望，飛抵了貝爾群島。塞斯納水上飛機剛剛停靠在碼頭旁邊，甚至還沒來得及系上纜繩。他就從飛機機艙裏竄了出去，然後朝著碼頭旁邊的辦事處跑去。
　　“麗娜，妳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布魯恩沖進了辦事處，然後對著麗娜快速道，“我們今天出發，晚上到奧蘭多之後就給妳安排住院治療……”
　　麗娜被布魯恩的話弄糊塗了，“您在說什麽啊？”
　　布魯恩整理了壹下語言，“妳的事情我已經和紅色加勒比海的管理層反應了，作為我們的雇員，妳應該享有相應的醫療服務。我們在奧蘭多已經給妳準備好了病房，積極治療，妳的病是可以治療的……”
　　布魯恩說了壹大堆專業名詞，但總體意思只有壹條，白血病可以治療。只要通過治療緩解了病情，就可以準備進行骨髓移植。
　　“謝謝妳。”麗娜重新露出了笑容，然後她帶著溫柔的笑容搖了搖頭，“可是，我不打算去。”
　　“不收錢的。”布魯恩連忙解釋道，“所有的治療費用，包括生活費用都會由組織負責……”
　　“我不能走。”她再次搖了搖頭，“我的妹妹今年只有十歲，她還不能自己生活下去。家裏的船正在維修，如果我走了，誰來照顧她？”
　　“交給妳父母，或者壹起帶走都行。”布魯恩努力勸道，“妳的病如果不治療，那妳還能有多少時間？到時候就更沒有人照顧她了。”
　　麗娜沈默了很久，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不了。我……我不敢再出去了。我不想讓她看見我躺在床上壹點點虛弱下去，我沒有在美國生存下去的能力——那裏沒有我們熟悉的珊瑚礁，我沒辦法照顧她和我自己。”她說的有些邏輯混亂，但總體意思卻非常明白，“而且，我也不想把我剩下來的時間都浪費在醫院裏。我想和她在壹起，再多看看我們的家……”她指了指布魯恩身後郁郁蔥蔥的樹林，“妳看，這裏多美呀？”
　　在海風吹拂下，樹林隨著風的撫弄輕輕搖擺著。樹葉和樹葉之間的摩擦聲，就像是溫柔的母親正在撫慰嬰兒的輕聲哼鳴。
　　“外面的人讓我感覺很不安。”麗娜低下頭低聲道，“雖然妳和他們不壹樣，但……我還是不想離開自己的家。”她擡頭看著布魯恩認真道，“妳們接下來的巡回方向不會再經過貝爾了，下次再上島的時候，我可能沒辦法當面再來給妳做飯了。”她努力讓自己的嘴角露出壹個微笑，“再見啦，我的朋友。”
　　布魯恩低下頭，沈默了壹會後轉身離開了房間。海風微鹹，他感覺自己的胡子好像被什麽東西潤濕了。
　　那東西鹹鹹的，有些像海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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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妳說過，不要沖動。”兩個月之後，在奧蘭多的監獄裏，泰納終於見到了布魯恩。兩人隔著厚厚的聚氨酯玻璃相見。泰納手握電話，恨鐵不成鋼的斥責道，“西部生物和幾乎整個國會山都是朋友。他們每年花在專業說客上面的錢，甚至比他們用於臨床試驗的成本更高。只要妳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體系裏的所有機構都會朝妳露出獠牙……妳太魯莽了！”
　　“我是個醫生。”胡子更長，而且身上肌肉塊而更多，甚至胳膊上多出了好幾副刺青的布魯恩悶聲道，“我在這裏過的還不錯。”
　　“看在馬克思的份上，布魯恩，妳得認真些！”泰納先生急切道，“我們正在努力為妳做保釋，州監察官和醫療委員會那邊我們也在積極溝通，我們正在盡最大努力，讓這次的被捕不至於影響到妳的執照……”
　　“謝謝妳，但是其實沒有什麽必要，泰納先生。”布魯恩搖了搖頭，“我不打算繼續當醫生了。以後……我大概會回到家鄉，然後重新當個牧場主。”他沈默了壹會後嘆了口氣，“我可能不太適合這個職業，我對人的性命看的太重了。”
　　“我沒有責怪妳的意思。”泰納先生認真道，“妳在這次的事情裏沒有任何值得被指責的地方。”
　　“哪怕我騎著摩托車，沖入了西部制藥的辦公大樓裏。然後大聲公布著他們的罪行？”布魯恩終於露出了壹絲笑容，“我還以為妳們會想盡方法抹掉和我有過聯系的證據呢。”
　　“大聲公布罪行？妳是在用壹臺五百瓦功率的音箱循環播放。”泰納先生瞪了布魯恩壹眼，“我們是共產黨，不是共和黨。既然妳做的事情沒有錯，那為什麽要掩蓋關系呢？”
　　布魯恩沈默了好壹陣子，然後像是在試探泡腳水溫似的，吞吞吐吐的問道，“麗娜她……”
　　“她的情況，妳出去之後自己去問。”泰納先生瞪了布魯恩壹眼，然後他緩和了壹會後說道，“妳的行為除了讓自己身陷囹圄以外，沒有任何作用。想要對這些大企業復仇麽？”
　　“做夢都想。”布魯恩點了點頭，“為了這個，哪怕墮入地獄我也不在乎。他們的行為必須得到懲罰。”
　　“這個代價可能比妳說的還要大壹點。”泰納朝著布魯恩露出了壹個溫和的笑容，“要不要，加入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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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重新回到鐵籠外面。”壹個月後，泰納站在監獄門口，給布魯恩送上了壹個擁抱，“歡迎回來，同誌。”
　　在泰納的身後，帕斯卡爾和伊莎貝拉抱著只有四個月大的陶德，朝著布魯恩揮了揮手。
　　“妳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情的。”和已經有些發胖的帕斯卡爾擁抱時，伊莎貝拉在旁邊抱怨道，“我在這邊有不少朋友。”
　　“要是讓裏面的兄弟們知道，我和壹個FBI探員是好朋友，那我可能早就被人捅刀子了。”布魯恩哈哈笑了兩聲，然後從袋子裏摸出壹件襯衣披在身上。“走吧，我可餓壞了——監獄裏的食物簡直比豬食還惡心人。”
　　壹行五人朝著遠處走去，布魯恩的襯衣被微風吹起。他的後背上有壹副新的刺青——壹個帶著明顯拉丁裔特征的姑娘正在溫和的微笑著。
　　在刺青下面，有兩行小字。
　　“麗娜·費爾南德斯，願妳永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