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7章 祭品

　　在得到了戚家軍兵魂和水鬼的幫助之後，原本奪命的遭遇得以平安度過。
　　兩個魂魄沒有在這裏久留，確保了張濤等天師府弟子的安全之後，就此離開，船上眾人仍舊心有余悸，遲遲不能回過神來，張濤則是死死地盯著手機上簡單的消息，心中波濤洶湧。
　　“師弟，怎麽了？”
　　“沒有受傷吧。”
　　壹名道士見張濤壹動不動，略有擔心。
　　張濤微吸口氣，搖了搖頭，勉強道：“無事，多謝師兄關心。”
　　那道士見他似乎不欲多說，也沒有追問，只是想到剛剛所見壹幕，不由感慨道：“好壹番死裏逃生，方才如果不是那兩位護法神將相助，我們怕是要折在這淮水中了，卻不知是哪位前輩的手段。”
　　“那兩位護法神將幾乎有傳說當中正神陰將的氣度了。”
　　“老劉，妳沒事吧？”
　　這年長道士轉頭見到船家還癱倒在地，面無人色，將他攙扶起來，安慰道：“放心吧，事情暫時安全了，不要害怕。”
　　那壹把年紀的船夫面色難言，看了壹眼逐漸平靜下去的水面，臉色越發蒼白下去，只是船上幾個道士都各有傷勢，未曾註意到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張濤看了壹眼手機，望向自家師兄，道：
　　“師兄，現代可有驅使陰神之法？”
　　道人想了想，道：“有，不過眼下這年景，還要極高道行。”
　　“壹般來說得要打醮做法，花上個把時辰，才能招來陰神，讓其聽令而動，很是麻煩。”
　　張濤沈默道：“那要是只有十分鐘不到呢？”
　　道人訝異，旋即笑道：“怎麽可能？”
　　他只當是自己師弟迷糊了，隨口答道：
　　“那除非施法的人道行高到只需起壹道符箓，就能讓陰兵神將聽命而行的程度，呵，哪裏有那種人，要真是這樣，那豈不就是傳說道藏當中，已在天庭留下名字和官職的境界？”
　　“也就是神仙了。”
　　“神仙……”
　　張濤註視著手機上的短暫時間，再說不出話。
　　……
　　因這壹次遭遇，幾個天師府的道人都受到些傷勢，加上開船的船家也是嚇得不起，臉色煞白，眾人再沒有了繼續在淮水前行的念頭，只是急急地往回趕，再加上那船家心裏畏懼，就直接花了幾個小時回到了村子裏。
　　他居住於淮水沿岸的壹處村落。
　　居民們靠水吃水，偶爾搭載遊客過江，地處偏僻，最近才通了電和網。
　　回去之後，卻又發現村子裏又多了壹個人，是個面容普通的青年，說是準備沿著淮水遊玩，所以來這裏租船的，本來已經商量好了，可等到那船家去了村長家裏說了壹陣，便又反悔。
　　說至少這幾天是沒法出船了，要不就再等等看。
　　青年遊客很好說話，直接答應下來，天師府眾人商量之後，既然已經通知了龍虎山天師府，自然會有師叔們處理此事，不過先前這村中人跟著他們壹起撞見了水鬼，不知道是否會有遺留的危險，幹脆就先在這村子裏待幾天。
　　張濤還在因手機中短短壹行消息而失神，出門卻撞見了那據說是早他們壹會兒來了村子的遊客，打了個招呼，客氣道：“還不知道怎麽稱呼……”
　　青年註視著他，答道：
　　“我姓巫。”
　　張濤訝異，這個姓氏算是比較少見，不過也沒有多想什麽，點了點頭。
　　自稱姓巫的男人站在村口遠眺，耳邊戚家軍兵魂和水鬼將方才的事情稟報，正是自泉市趕到的衛淵，人類的視覺能力靠著是反射光，借助水幕對光的影響，很簡單就改變了別人眼中看到的他。
　　他沒有直接現身，而是從另外壹處地方上岸，繞在了張濤等人之前抵達這個村子。
　　那船家之前見到扛轎水鬼被擊潰，反倒更是害怕，肯定知道些什麽。
　　只七對扛轎的童男童女可無法滿足衛淵的目標，又擔心無支祁之力出現後，將那背後作祟之物生生嚇地跑了，只得出此下策，衛淵盯了壹會兒遠處風景，讓水鬼和戚家軍兵魂註意隱藏，在這壹處村落當中盯著。
　　自己則像是個普通遊客壹樣隨意走動。
　　淮水，至少是這壹段流域的淮水，在扛轎的水鬼被斬之後，寧靜了壹會兒，就越發地洶湧澎湃，似乎有存在潛藏於水系之下，而且怒極，有時候湧起的波濤快要比得上小山，仿佛要將兩岸的村落全部淹沒。
　　張濤等天師府弟子去看了看，面色都很難看。
　　這顯然是有某種存在在作祟。
　　只是不知道攪動了多大範圍的水域，又能有多強的實力。
　　但是無論如何，這種表現情況已經能夠被稱得上是壹地水神地祇，不是他們這種小道士能解決的問題，當天晚上，村子裏的人都走空去祭祀江神，張濤打算勸阻，卻又不知怎麽開口。
　　才想要靠近，那些村名便極為怨恨地盯著他們，其中壹名女子甚至極為兇悍開口大罵：
　　“妳們過來做什麽？！”
　　“要不是妳們害了江神淮瀆爺的使者，怎麽可能叫淮瀆爺生這麽大氣，不敬神明！”
　　論起罵街，幾個道士如何是她的對手？
　　壹個個都狼狽而退。
　　那罵人時候極為兇悍的女子，在禱告江神儀式的時候卻極為虔誠。
　　但是很明顯，他們口中的江神淮瀆爺可不領情。
　　第壹日的時候，是用大壇大壇的白色糯米，加上酒精度極高的白酒，不斷傾倒在了江水裏面，傾倒下去的那壹部分河岸都縈繞著壹股無法忽略的濃郁酒香氣，但是江水越發洶湧。
　　第二日還沒有起床，諸道士就聽到壹聲聲動物的叫聲，奔出去壹看，便見到了當地居民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活著的牛羊豬狗雞，湊齊了五牲，當著那河面拜下，而且是當場將這些動物殺死祭祀。
　　這在古代幾乎是祭天和祭神的規格。
　　鮮血湧入江水當中，淮水波濤洶湧，但是仍舊絲毫不曾收斂。
　　當天夜裏，幾個道士彼此商議該如何將這江水停下，將江水中存在的孽神擊退，而在另外壹處地方，在村長家中，村子裏每家每戶都有壹個人在，壹個個沈默不言，村長環顧壹周，沙啞道：“情況妳們都知道了。”
　　“現在那些外來人把淮瀆爺的使者給害了，現在淮瀆爺動了怒氣，往年能有效果的祭祀現在全都沒法子了，等淮瀆爺壹起水，咱麽都逃不脫了。”
　　壹名青年道：“那就不能跑了？”
　　村長冷笑道：“跑？”
　　“前幾年跑掉的哪幾個，什麽下場妳不知道？”
　　這下子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前些年確確實實是聽說過有人跑了，據說去了大城市，過得很好，還生下來壹對兒女，結果才過了壹兩年，村子裏人在淮水裏布下網撈魚，結果網上來壹家老小的屍首，把當時的漁夫嚇得厲害。
　　眾人也就自此絕了離開村子的心思。
　　再加上以往起了水災，只用糯米烈酒就能夠應對，偶爾會有人死在江裏，可靠著江水討生活，往年也常死人，總覺得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可誰知道，現在不單單是糯米烈酒，就連五牲祭祀也沒用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到眾人身上。
　　沈默許久，村長環顧眾人，道：“只有壹個辦法了。”
　　他道：“生祭。”
　　眾人面色都變了變，上壹次的生祭都已經是幾十年前，他們當中有的當時還小，沒有印象，有的則根本沒有出生，只當做這是愚昧失傳的所謂傳統，但是當這平時溫和寬厚的村長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才驚覺這傳統根本沒有失傳。
　　有壹個女子開口道：“村長妳既然這樣說了，那幹脆就妳家出人，我記得妳家孫子才剛剛六歲，恰好符合。”
　　村長面色壹變，隱隱怒道：“妳說什麽！”
　　女子嚇了壹跳，強撐著道：“怎麽，妳是村長，難不成就不以身作則？況且妳孫子也就是正當時候。”
　　村長道：“哼，妳家小孫子不也是這個年紀？老劉家五個孩子，舍出兩個來，保住大家夥兒平安，不也正好？！”
　　“村長，妳們兩個吵，把我扯進去做什麽？”
　　“怎麽，妳……”
　　壹眾人瞬間開始爭吵，彼此喝罵揭短，正吵得不可開交。
　　突然有壹個低沈的聲音道：“……抓鬮吧。”
　　“大家都跑不掉。”
　　所有人聲音頓了頓，不說話了。
　　他們彼此對視，再度陷入了之前留在這村子裏的心理態度——會有人倒黴，但是大部分人會安全，而且他們始終認為自己會安全，於是找到了白紙，撕扯成條，壹抓。
　　壹名男子腿腳發軟，坐倒在地。
　　抽中了她的女兒。
　　……
　　為了防止天師府的弟子牽扯進來。
　　村裏人打算悄悄去完成最重要的生祀，他們帶著布袋子，留出眼睛的部分，遮掩住臉，然後舉著火把去找了那女人家裏，之前對江神極為虔誠的男人沒有來，他已經被打昏過去。
　　在抽中他女兒的壹瞬間他發瘋似地要把這些人都推開，想要保護自己女兒，卻被直接重重砸在後腦，徹底昏死。
　　黑夜幽幽，壹眾人砸開了門，將裏面的女人打昏。
　　後者甚至於沒能見到是誰動的手。
　　她只看到了壹張張沒有臉，也沒有恐懼羞慚的身影，在火把下面拉得很長，臉上有晃動的黑影，像是黑夜中潛伏的妖魔。
　　似乎帶上面具之後，就不必擔憂被報復，不必有心理負擔。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有嘈雜的聲音響起，眾人回過頭，看到了那穿著簡單衣服的青年遊客，他看著那些人，看著淚流滿面的小女孩，道：“妳們要做什麽？！”
　　沒有人回答，壹個個用黑色袋子遮掩住臉的人漠然地站著。
　　他們拿起了火把和鐵鍬，壹改之前的模樣，步步逼近來人。
　　青年遊客頓了頓，道：“放開那個孩子。”
　　“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有什麽事情，我來代替她。”
　　眾人動作壹頓，下意識望向了在人群中最低矮的壹個身影，那是村長，後者沈默看著開口的青年，看著後者健康年輕的身體，想到假如壹個生祭不夠的話，還可以有第二個，於是慢慢點了點頭。
　　有人將青年的手綁住，將他和那小女孩壹並壓著帶走。
　　這青年，將會是淮水水君的祭品。
　　如此健康年輕的祭品。
　　想來，水君定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