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4章 真·修羅場，以及日常的終結

　　今年反常的，在泉州都下起了鵝毛大雪，昏黃色的路燈下面積了滿滿壹地，卻因為燈光的緣故有種意外的暖意，當然觸碰壹下還是冷冰冰的，而現在大街上的氛圍卻遠比冰雪要冷。
　　“……武安君？”
　　項鴻羽，亦或者說項羽緩緩開口。
　　白起將酒隨手壹拋，穩穩落在雪地裏。
　　作為兵家十哲的排行第壹，在尊左的唐朝位列十哲左側第壹，只在那個武德潰散的宋代被認為殺戮過重而離開十哲之位的名將，他來到人間這壹段時間，早早將秦國和大漢的歷史看了壹遍。
　　如此氣機，如此殺伐。
　　白起註視著前面高大男子。
　　“妳和妳的祖先有幾分神似。”
　　項羽氣機凝重，他這壹脈世世代代為楚國將領，受封於項。
　　故而為項。
　　而項羽家中自有各代仇敵的畫像，以警示後輩子孫能夠知恥而後勇，譬如王翦殺項燕，王氏最後的名將王賁便死在了項羽的手中，而眼前這壹張臉，在整個項家的記錄裏都是最前的。
　　秦昭襄王二十六年，楚頃襄王欲合縱伐秦，重演當年盛況。
　　秦國當時決定給予楚國更大的打擊。
　　於是派出了白起。
　　連續三年以白起為將帥。
　　第壹年，閃電戰，得上庸、漢水以北土地。
　　毫無疑問，頂尖名將水準的戰陣發揮。
　　第二年，白起統帥和戰略能力似乎又提升了，他先是用慣用的閃電戰滅了邊境五座楚國城池，而後直接跨越山地進入楚國，進入之後瞬間兵分三路，目標精準，直接圍剿楚國都城。
　　這時候白起的表現就有些離譜了。
　　不知為何，那個時代大家都覺得贏了就行的時候。
　　武安君對於圍剿這兩個字有發自內心的執著。
　　哪怕是對面敵國的都城，也圍了他。
　　第三年，白起的戰略似乎又大幅度提升。
　　仿佛完全無視了時代版本的限制。
　　這壹次采用戰術穿插手段，以及遊擊戰術，直接穿插到了楚國軍隊後方，大敗楚軍，而後攻占楚國國度，焚燒楚王陵墓，各路分兵合流，向東壹鼓作氣，楚國潰不成軍，直接打得遷都。
　　這代表著武安君的戰略水準直接提升到可以獨自操控滅國戰役級別。
　　同時代其他名將們在奔馳著掠奪城池。
　　武安君已經直接瞄準敵方國都。
　　閃電戰，繞後，快速穿插，切割，圍剿，合流，壹波推進了。
　　這就是為何李牧，廉頗，王翦只是七十二將，而武安君是十哲之首的原因，無盡殺孽只是他身上最為微不足道的東西，盡管都是不世出的名將，但是十哲和七十二將之間，其實有著壹條完全無法逾越的鴻溝。
　　七十二將，攻城破寨，所向無前。
　　是唯獨戰亂大世才有可能出現的絕代名將或軍師。
　　十哲則是，每壹個都有滅國級別的戰略。
　　殺才？
　　不不不，這幫老鹹菜放出來就是滅國破城的。
　　當年楚國遷都到了陳，也就是而今的豫省。
　　而項家祖地在江東。
　　也就是說，當年壹戰，武安君直接將項羽的祖地打沒了。
　　好在之後楚王好不容易湊了十萬人馬，把江旁十五城奪了回來。
　　那個時代的兵家就是武安君的時代，連續三年，每年都能夠感覺得到武安君在戰略上的恐怖成長，唯獨其余名將才能感覺到的壓迫力，版本第壹還在以瘋狂的速度升級。
　　第壹版本：閃電戰。
　　第二版本：閃電戰基操拔掉邊境城池，遊擊千裏，奔襲圍剿首都。
　　第三版本：閃電戰，千裏奔襲，遊擊圍剿。
　　順勢銜接敵後穿插直接把地方打崩。
　　最終分兵的軍隊合流貫穿，直接推進戰線把楚國國度打成大秦南郡。
　　不是對陣，而是更高層次的戰略。
　　而且武安君的愛好特別的統壹，老白這輩子沒其他愛好，就是要圍剿，閃電戰，迂回戰，而後分兵合流，最終目的只有圍剿，最終以地方數千裏，持戟百萬的楚國遷都，壹蹶不振。
　　被封為武安君。
　　而在那個浩大戰役中，面對秦軍，世世代代為楚將的項家的掙紮，頑強抵抗，最終不甘敗退，遠離故土，甚至於沒能留下壹點水花，歷史上並無壹點記錄。
　　最讓人不甘的不是失敗，而是對方甚至於不曾將自己看作對手。
　　直接將自己無視。
　　不甘，憤怒，痛苦，如同壹粒灰塵，甚至於還不如灰塵。
　　項羽對於武安君居然認出自己，以及還記得當年先祖的事情頗有意外，不過緊隨其後的便是淩冽的煞氣，兵家戰將，各為其主，但是殺戮的仇恨卻也是真的，彼此身上背負對方故國的血仇。
　　打得將楚國遷都，幾乎可算是將楚壹手推向滅亡的武安君。
　　在秦末之年，不斷擊潰秦軍，作為秦末最強名將的西楚霸王。
　　酒壇落在地上。
　　楚國的戰槍和大秦的戈矛瞬間交鋒。
　　……
　　外面的氣機暴起，自然引來了屋子裏的註意力。
　　衛淵面色驟變，猜測出了是武安君和西楚霸王兩個人碰著了，明明白起早上還說是有事情不回來了，那件事情難道說已經解決了？轉身走出門外的時候，外面的兩人早已經不知道交鋒多少回合。
　　哪怕壹個只是現代轉世之身，壹個則是兵家煞氣所化。
　　兩人的交鋒仍舊對周圍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地面崩裂，路燈扭曲，破碎，壹片黑暗裏，唯獨白雪反射著月光，越發地清幽，衛淵剛剛要出手的時候，項羽的槍勢突然變弱，武安君掌中的戈矛揮斬，就要將項羽頭顱割下，卻及時止住。
　　“這是……”
　　白起將戈矛收起來。
　　項羽身軀晃了晃，突然昏迷，虞姬先前被項羽支開買東西，此刻才過來，顧不得其他，急速掠進將項羽抱著，沒讓他直接摔倒在地，神色焦急，衛淵則是看出了什麽，轉頭看向旁邊扭過頭吹口哨的白澤。
　　“……什麽情況？”
　　“啊？什麽什麽情況，我不知道啊。”
　　衛淵直接壹個死亡之握扣住白澤的腦門。
　　最終經歷過塗山氏和禹王特傳友好交流術的切磋，白澤誠心實意且極為認真地把事情說出來——“有時效性的啊，真靈復蘇哪兒有那麽快，大概就是那壹杯酒的效果散了，所以真靈就又沈睡了。”
　　白澤頭頂腫了個包，面不改色：
　　“況且如果說立刻讓項羽真靈復蘇，相當於這壹世的他直接就被覆蓋了，這也太浪費了，所以慢慢的壹步步來，每喝壹次酒，就像是夢遊壹樣，這家夥會壹點壹點記起來以前。”
　　“最終完成覺醒，相當於成熟冷靜版本的項羽。”
　　“不過……”
　　白澤看了壹眼坐在那裏的武安君。
　　頭皮發麻。
　　覺得某種意義上的真正修羅場開始了。
　　真·修羅。
　　武安君深深看了壹眼項羽，道：
　　“無妨，大劫當頭，我自然知道合縱連橫，當年列國之間，彼此時而征伐，時而聯手，都是尋常的事情，我們那個時代綿延五百年的戰陣亂世，在這些事情上，和妳們的看法或許不同。”
　　“現在不過相當於我大秦和楚國合縱，壹同對敵而已。”
　　“若有仇怨，等到大敵攻破之後，再行論斷。”
　　兄弟睨於墻，外禦其辱。
　　春秋戰國時代，對這壹點看得更重。
　　不過白起的話裏也隱藏了另外壹層意思，等到真正平定其余亂世之後，彼此之間恐怕還是會有壹場廝殺，這壹點哪怕是衛淵都無能為力，放下執念？開玩笑，這些人之所以成為英雄就是個人意誌強大的那種。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誰敢嘴炮他們，信不信當場拔刀子？
　　釋迦復蘇都休想度化他們。
　　或者說兩邊意誌強度相同，那就彼此說服。
　　看看誰的頭更鐵壹點。
　　反正到最後要麽就是佛國多出壹個老殺才。
　　要麽就是戰陣前面多出壹員光頭猛將。
　　拎著重兵器做當頭棒喝問妳悟不悟的那種。
　　項鴻羽蘇醒之後，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沒有什麽印象，只是隱隱約約有所感覺，這壹頓火鍋吃得還算是安生，也就是衛淵連夜拉著白澤，以道門神通把地給休整了下。
　　也就是把碎石扔掉。
　　把坑洞填平。
　　然後捏了壹個幻術大陣。
　　最後最重要的壹步。
　　給龍虎山發條子。
　　老天師，出來洗地了！
　　不過，饒是如此，兩個兵家統帥打了壹條街，基本就是拆了壹條街，要安撫其余居民，將那些鄰居們的相關記憶都抹去，也是個精細且累人的活兒，拆東西的時候簡單，可修理的時候就很麻了。
　　妳打架壹腳剁碎地面的樣子很靚仔。
　　可是妳打完架以後掃地的樣子真的很叼毛。
　　最倒黴的是根本不是自己打的架，還得自己去掃地。
　　處理完後，衛淵和白澤癱在沙發上，天邊熹微，已經快要天亮了，也沒什麽好睡的了，白澤貫徹了老鹹魚的作風，手上突然多出了薯片和可樂，電視打開來，換臺看電視。
　　白澤道：“早上吃啥？”
　　衛淵躺屍：“把火鍋剩菜熱壹熱。”
　　“就這？”
　　“就這。”
　　“可這不夠吃啊。”
　　“沒事，只要把火鍋底料裏面再加點新的菜煮壹煮，就是新的壹頓飯，不過妳為什麽會在這裏？”衛淵惱怒，那邊的白澤躺屍：“不要在意不要在意，這不重要。”
　　他換臺看電視：“項羽的身體素質訓練還得我不是嗎？”
　　衛淵本來不怎麽在意。
　　耳畔突然聽到早間天氣預報，微微壹怔，擡起頭道：
　　“等下。”
　　“白澤妳把臺調回去？”
　　白澤狐疑著調回去。
　　面容清秀，妝容端莊的女主持人噙著微笑。
　　“今日早間天氣預報，接下來幾天呢，神州各地的降水量都會有顯著的提升，觀眾朋友們前往記得備傘，空氣中的濕度也會有所上升，這對於往日冬日幹燥倒是大不壹樣了……”
　　“另外插播壹條消息，各地河流都出現水流上漲的情況。”
　　“北方的大河提前解凍。”
　　“沿海岸有出現臺風隨之而來的暴雨趨勢，新年了，也要註意安全，在家裏過年，也挺有年味兒的，重要的是能夠和親人團聚。”
　　她還噙著微笑玩笑了壹句：“不過，打雷了，下雨了。”
　　“朋友們可記得下雨收衣服。”
　　白澤本來還咬著薯片滿不在意打算待會兒換個臺看個電影。
　　可是看著看著，看著那神州地圖上到處都是代表著濕潤，降雨的情況，仿佛是要做壹頓雞湯似的，臉上神色也慢慢地凝固，兩人轉過頭，看著外面下了壹夜還沒有徹底結束的大雪。
　　“整個神州的濕度上升？”
　　“降水量同比過去十年最高？”
　　“河流上漲。”
　　“臺風海嘯？！”
　　兩個掛件彼此對視壹眼，異口同聲：
　　“共工！”
　　……
　　而這個時候，本應該休息的玨伸出手。
　　那壹枚自西王母所在之處得到的玉書緩緩亮起。
　　回憶起在那個未來裏的人間，玨決意伸出手——她已經在那個夢中的江南裏見證過壹次了，大盜為了江南而劍碎人亡的壹幕，絕不肯再有第二次，那幻境記憶當中的壹切真實不虛。
　　所以她也確定，衛淵是真的會為了人間戰死到劍碎人亡的。
　　就像是紅衣名捕留在了江南。
　　天女也毫不遲疑開啟了玉書。
　　玉書亮起，浮現壹縷縷文字。
　　‘某年某月某日，江南聽曲，吃茶，聽書’
　　‘第二日，聽曲，聽說書，吃茶。’
　　‘西王母啊西王母，妳是來人間遊歷，應對大劫的，豈能如此？’
　　‘昆侖之神，豈能沈迷人間不可自拔？’
　　‘第三日，聽曲，吃茶。’
　　‘《白娘子傳說》有趣，記錄下來。’
　　‘糕點好吃。’
　　裏面完全就是西王母這些年的吃喝玩樂大集合，從裏面的文字都能看得出西王母的日子過得瀟灑得很，反倒是讓做出了某種決意的玨哭笑不得，只好將《西王母娘娘神州遊覽指南》收了起來，可是不知為何，卻總是心中無法安定下來。
　　少女推門出去，腳步頓了頓，遲疑了下，卻又突然折返回來。
　　打開玉書，看著那些文字，裏面出現的大劫和玩笑般的遊歷不同。
　　昆侖之風，天性直覺第壹。
　　她遲疑了下，想到西王母娘娘以前說的那些話，伸出手指，滴落鮮血。
　　她的血落入了大劫兩個字裏。
　　那些遊動著的文字驟然壹滯，壹下被打散，文字似乎都帶上了壹絲絲的血色痕跡，不斷拼接，組合，最終化作了新的文字。
　　其上浮現出了壹枚枚文字——
　　“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
　　混亂的文字組合完成。
　　開明獸。
　　不要相信，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