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博物館

閻ZK

都市生活

上古氏族圖騰,以儺術驅鬼,十二人為陣,起舞結陣。
白澤者,上知天文地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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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6章 巫鹹之藥

鎮妖博物館 by 閻ZK

2023-2-1 21:17

  巫煊的神魂惶恐不安,甚至於要逃遁離開。
  他心中恐懼無法遏制,即便這恐懼和不安當中還有著無法隱藏的仇恨。
  曾經號稱是連接天帝和人間的巫山,甚至於連堯帝都要將那大片土地封給他們,作為巫的國度,巫鹹國,作為神靈的使臣,高於神州百民,擁有超然地位,卻因為那壹批人來過後,徹底化作了過往。
  巫山的道路被封印。
  能直接通向人間的樹木被砍伐。
  纏繞在樹木上的青蛇被射殺。
  曾經的神之使者,只能夠被迫留在山上,不能踏入人間,竟然像是被流放壹樣。
  而到了後期,禹王為了人族安息,將神州諸山海全部驅逐出了人間界,自軒轅皇帝以來,歷代人族帝王都以仁德稱於天地,堯舜二帝更是如此,代代禪讓,但是接替舜帝的禹王,卻截然不同……
  那是個誅殺神靈,鑄造九鼎的霸道帝王。
  眼前之人,就是為禹王刻錄山海經的臣子。
  他的第壹反應,竟然是即便已經度過了漫長歲月,那名字叫禹的男子再度率領臣子,從傳說當中趕赴而來,要為巫鹹國背棄他的命令而發怒,要來懲罰他們。
  可巫煊很快就發現了,來的人只有壹個,無論是曾經伴隨著禹身邊的臣子,還是曾經掃平山海,匯聚九州之金鑄造九鼎的男人都沒有來,他微微怔住,然後因為放下心來而劇烈喘息著。
  恐懼逐漸被壓制下來,其他的情緒得以湧動上浮。
  巫煊的身體因為怒氣和恨意而微微顫抖,他道:
  “……妳叫做淵,對吧?妳竟然還活著,妳竟然還活著。”
  “這是上天要我復仇啊,巫山之恨,巫國之仇,數千年來我都不能忘卻,今日我便要為我巫鹹國而戰,妳可還記得我!妳可還記得我巫族之仇!可還記得妳對山海萬族所造的罪孽?!”
  衛淵陷入沈默。
  而巫煊當做他是感覺到羞慚,故而語氣更為激烈不甘。
  突然巫煊聽到了壹道聲音:
  “……妳是誰?”
  巫煊聲音戛然而止。
  衛淵凝眉打量著這個殘魂,最初的那壹世,他還沒有吃下昆侖不死花,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那個時代已經是五千年前,他就像是失憶了幾千年的人,突然要他回憶幾千年前某壹天發生的事情,根本記不清楚。
  只能辨認是巫鹹國的人。
  巫煊張了張口,滿腔怒意剎那間竟有壹絲絲的茫然,記恨了幾千年的仇人之壹,最終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讓他的憤怒都如同墜亡,他回過神來,怒道:
  “我乃是巫鹹國大祭司之孫,乃巫鹹國國主的血脈,巫煊,妳竟然敢……”
  衛淵回答道:“從防風部得到的玉石並不多。”
  “玉石上每壹個角落都有其意義,巫鹹國只是群山諸海當中的壹座,而巫山之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被記錄在玉石之上。”
  他道:“妳的名字,血脈,以及地位,都不夠資格被我刻錄。”
  “所以,我也並不記得妳是誰。”
  “整個巫鹹國,我只記得十個人,也只有那十個人的名字值得被記下。”
  巫煊神色凝滯。
  他突地悲憤大笑,道:“好壹個不知道是誰,妳害得我巫山斷絕人間千年,直到商王第七代之後才敢進入人世,壹句不知道就要越過嗎?今日妳該死!該死!”
  大禹不在,那些天生神聖也不在這裏。
  只有區區壹介文官,算是什麽?!
  巫煊是巫鹹國的後裔,哪怕只剩下了壹道殘魂,仍舊爆發出極大的怨氣,身上穿著灰色的衣袍,左手權杖,右手青蛇,而仔細看去,那權杖上面同樣纏繞著紅色的怪蛇,他祭起巫術,朝著衛淵沖來。
  巫鹹既是樂師,也是舜帝的大將,更是占師和巫醫。
  漫長的歲月,讓他掌握了許多的技巧和知識。
  而作為其後裔的巫煊同樣如此。
  即便殘魂,其動作神態仍舊威風凜凜,不容輕辱,衛淵並指壹掃,符箓懸空,定住陰陽二氣,防止交手余波影響到此處的病人,而後才退後,巫煊的神魂短暫要化作實體壹般,徑直出手。
  卻被衛淵避開,八面漢劍橫攔。
  兩人在這足夠寬敞的屋子裏快速交手。
  劍主守,而杖主攻。
  巫煊隱隱察覺不對,隱隱感覺到,自己竟然有壹種被對方克制的感覺,壹咬牙,魂魄之中青色和紅色的蛇飛出,撲咬上去,這是直接針對神魂的攻擊,但是卻未曾奏效,還不曾靠近,衛淵身邊便有壹頭斑斕猛虎邁步而出。
  那來自於他腰側懸掛的腰牌。
  來自於代代相傳的臥虎令。
  低沈猛虎咆哮,將巫鹹國巫士印刻在魂魄當中的巫術直接破除,震成了碎片,然後被這壹頭猛虎壓制。
  古之臥虎,擅伐山破廟,治巫蠱之事。
  巫煊面色煞白,身軀透明,連連後退,欲要避開,卻突有長風起,眼前壹花,衛淵的身影消失不見,巫煊思緒凝滯,旋即脖子後面穴道上傳來按壓之感。
  衛淵的右手直接反手按在巫煊脊椎之上。
  巫煊正要反抗,突然感覺到衛淵的手掌爆發出灼熱的氣息。
  在這裏,還有意識的周子昌,以及那位怒斥弟子的老教授,看到身穿盤扣上衣的青年神色冰冷,看到他手臂上黃巾飛舞,右手上的露指手套突然撕扯成碎片,露出了赤紅色的流光,看到他擰身發力,手掌似扣緊虛無之物,猛地砸落地面。
  轟!!!
  赤色的流光溢散,黃巾之火烈烈騰起。
  而在青年背後,猛虎雍容邁步,雙目深沈。
  手背上的赤紅色敕令——
  正壹道,擅神鬼之事,能呼風喚雨,降妖伏魔。
  張道陵,伐山破廟,誅六天鬼神。
  這枚符箓此刻散發出極為濃郁的紅光,衛淵用力下壓,將巫煊徑直壓制,後者並不弱,天生的巫術,各類詭異的巫蠱手段。
  但是或許正是因為巫術太過於強大,強大到能夠擾亂人間的秩序,所以在商代後世,各家各派都極為看重這壹種手段。
  而無論是招神劾鬼的太平道,還是降妖除魔的正壹道。
  亦或者古之臥虎傳承。
  幾乎都天克巫蠱手段。
  衛淵施展符箓,輔以驅鬼神通,將巫煊死死控制住。
  在將他壓制住的時候,衛淵恍惚看到了壹幅幅畫面。
  但是並非古代,而是現代車水馬龍,他看到了空無壹人的屋子,看到了老舊的裝束,看到了在門外面,壹個男人開著電視,看著足球比賽,桌子上,地上,擺滿空了的啤酒瓶,煙頭煙蒂幾乎堆滿了煙灰缸。
  而門的這邊,是狹窄逼仄,而且昏暗的空間。
  壹個瘦弱的男孩倒在地上,呼吸困難,身軀不自然得抽動。
  他拍打著門,幾乎是無力地低吟:“爸爸……藥……藥……”
  門外的男人已經醉死過去。
  藥就在桌子上放著。
  於是最後男孩死去,他書桌上,有壹個被當做筆筒的青銅鼎。
  青銅鼎裏,巫煊的身軀緩緩浮現,他似乎是在考量什麽,雙臂環抱著,臉上帶著譏誚,壹直等到男孩發病死去了,然後才從有著丹鳥紋路的青銅鼎裏取出了最後壹枚丹藥,讓男孩吞了下去。
  第二天,男孩蘇醒過來。
  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健康,知道了不死是有多麽誘人。
  驅鬼之術沒能繼續探尋更深層次的記憶,衛淵將巫煊直接封在驅鬼符箓之中,打算送到女嬌那邊,對於巫鹹之國如何處置,後者應該比自己更有把握,而後伸出手,將周子昌擒拿捆縛,以武門修士的氣將後者的經脈封鎖,無法用力,然後又以黃巾符箓,為這些血癌患者穩定身體狀況。
  只是可惜,太平道符箓只能調節人內五氣,只能增強人自身的體質,讓人變得更健康些,靠著自身免疫擊敗病癥,卻不能夠讓已經癌變的細胞回到正常情況,或者說,癌癥正是法術所最不擅長的病癥。
  那位老邁的醫學教授還醒著,他看著衛淵,呢喃道:“妳是……”
  衛淵沈默了下,道:“……老先生,妳剛剛,看到了?”
  老人慢慢點頭,註視著被封印的巫煊,頓了頓,自嘲道:
  “……能看到魂魄,看來我是快要死了,子昌就是被他蠱惑了嗎?”
  衛淵回答道:“並不是蠱惑,其實,周子昌已經死去了,當然,也不能夠說是死了,老先生,周子昌是不是曾經說過些什麽類似於不死藥之類的東西……”
  老人遲疑點頭。
  衛淵道:“果然是這樣。”
  老人瞪大眼睛,吃力詢問道:“……真的有不死藥嗎?”
  衛淵回答道:“不死藥,確實是有的,但是不死其實並不只有壹個解釋,可以是長生不死藥,也可以是,吃下之後不會死的藥,我以前也不確定,現在想想,巫鹹之國的藥,是第二種啊。”
  老人驚愕:“肉白骨,活死人?!”
  “確實,但是這是有代價的。”
  衛淵回答,想了想,道:“我記得有壹件老事。”
  “在前不……不,不是,是在很久以前。”
  “那時候,有名字叫做窫窳,人首蛇身的神靈,會吃人,但是其實壹開始,這家夥是很和善無害的,祂曾經被危與貳這兩個兇殘的神靈虐殺,帝堯很悲傷,將祂復活了,記錄中,是‘使之不死’。”
  “但是在這之後,窫窳成為了比殺死他的兇手更殘暴的神。”
  “他虐殺壹切生靈,甚至於吞吃了路過的行人。”
  “而後堯帝不得不派後羿,將其誅殺。”
  衛淵聲音頓了頓,道:“不死,永遠是詛咒,而死而復生這樣違背天地規則的奇跡,將會受到更大的詛咒,而那其實並非是來自於某種超凡力量,而是來自於服藥者自己的選擇。”
  “或許是因為親自體驗過了死亡的感覺,也或許是不死藥的副作用會放大死亡的經歷,服用不死藥的人,會堪稱病態般地追尋自己死去的原因。”
  “被虐殺過的,會變成殺戮的瘋子;病死的,會渴求破除疾病。”
  “被淹死的將會壹輩子不願靠近水源。”
  老人似乎明白了什麽,道:“周子昌,他……”
  衛淵沈默了下,回答道:
  “被看著活生生病死,而後吞下巫鹹之藥,不死的執念占據主要的意識,壹步壹步被引導成為了偏執的瘋子。”
  “堯帝的醫就是巫鹹。”
  “讓窫窳從善神變成邪魔的,就是巫鹹之藥啊。”
  “巫鹹之藥,確實是不死,但是這不死,只是讓意識還停留在肉身。”
  “意識還在,但是肉身死去,細胞不再更新換代,將會是如同有意識的僵屍壹樣的狀態,甚至於和那也不同,僵屍的意識也有消散的壹天,而這樣的不死藥,會讓服用之人的意識魂魄永遠存留在肉體裏。”
  “壹切和正常人壹樣,喜怒哀樂皆有,只是肉體已經死了。”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身變成屍體壹樣的狀態。”
  “而‘不死’帶來的副作用,將會讓他們瘋狂地尋找,緩解這變化的可能,曾經我所知的壹種方法,是靠著往肉身當中灌註另壹種藥,灌註來自於同樣血脈的生機。”
  “像是水流流過幹涸的河道,讓身軀保持十年,幾十年的活力。”
  “而後,還需要繼續不斷地服用這樣的藥。”
  “所以,周子昌恐怕是要打算靠著血癌,來攻克巫鹹之藥的副作用,巫鹹之藥能部分壓制肉身的活力,讓身體處於死亡狀態,生機外泄,而癌細胞能不受控制地增殖,如果能恰到好處地運用,或許能夠達到平衡。”
  “但是……”
  “連神靈都被折磨成瘋子的不死藥,真的是人的意誌可以承受的嗎?”
  老人突然註意到,這年輕人突地有些恍惚似的頓了頓。
  在他擡眼看過去的時候,穿著盤扣黑衣的青年已經恢復了正常。
  衛淵伸出手,將古樸精致的殷商青銅鼎握在手中。
  屈指叩擊,他早有提前的準備,這熟悉的,和商王青銅爵相同的器物,讓他得以窺見遙遠過去的壹角,看到了古樸而高聳的祭壇,看到英武高大的男子,穿著華貴的衣著。
  他手中有壹副詳細的地圖,上面有朝歌二字。
  他將這地圖扔入了高壹米有余的青銅鼎。
  那青銅鼎形制巨大,雄偉莊嚴,以雲雷紋為地,器耳上飾壹列浮雕式魚紋,耳外側飾浮雕式雙虎食人首紋,腹部周緣飾饕餮紋,柱足上部飾浮雕式饕餮紋,下部飾兩周凸弦紋。
  是祭祀之物。
  在鼎裏有數間物件翻騰,有商王青銅爵,有刻著玄鳥紋路的短劍。
  也有這丹鳥紋的青銅鼎,除此之外,還有數物,周圍是祭壇,壹層層的臺階上,有商人跪地叩首,口中唱誦祭祀之言,在浩大古樸的禱告聲中,地圖逐漸焚毀,卻不曾徹底消失,最終化作了流光飛入這些青銅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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