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5章 山海遺秘

　　桌案上，壹片片八百年魚妖做的魚膾，晶瑩剔透如同冰雪，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那只魚妖被斬了腦袋後，變化做原型，壹顆魚頭連著脖子斷開，豎著放在魚膾旁邊，就像是人間大廚的擺盤。
　　群妖都是給這壹前壹後給嚇得不清。
　　那蝦妖所化的公子臉色有些白，腦袋裏也不知怎麽地，就想起了爆炒蝦仁，清蒸龍蝦，蒜蓉蝦膏之類的菜名兒，站在那裏，壹動不敢動。
　　娥皇女英看著那手持玉書殘篇的衛淵，聯系到之前所見到那伐山破廟時候的少年銳士，許久後才遲疑道：
　　“……真靈不隕，輪回轉世？”
　　這句話被法力遮掩住，沒有人敢去打破法力偷聽。
　　剛剛放肆的魚妖，現在是真的變成了壹盤菜。
　　沒有哪個妖怪想變成下壹盤菜。
　　衛淵點了點頭，他看著手中那似陌生又極為熟悉的玉書，他可以確認，這壹行文字不是他寫的，娥皇女英在自盡之前，淵就已經死去了，從字跡來看，應該是禹所做的事情，將這壹枚玉書插入到山海經中山經當中。
　　並且在這壹帶留下了湘夫人的傳說。
　　最終讓娥皇女英能夠化作最初的香火地祇。
　　鼎盛時期，甚至於是神州楚地的大神。
　　當然，現在時過境遷，湘君湘夫人，就像是九歌神話裏的那些神靈壹樣，都退出了主體的祭祀，成為了很小眾的神系，衛淵看到玉書上泛起了絲絲漣漪流光，微有詫異，手指輕輕觸碰，而後，他的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這個氣機，是淵嗎？”
　　衛淵瞳孔收縮。
　　周圍人的動作壹瞬間凝滯緩慢下去，就像是時間停頓住。
　　衛淵心潮起伏，看向手中緩緩亮起的玉書，那聲音他很熟悉，女嬌也壹定很熟悉，那是禹，而且是青年時代的禹王，他忍不住道：
　　“禹？妳在哪裏？”
　　“許久不見了啊，淵……”
　　玉書上的聲音悠遠溫和。
　　衛淵眼底神色略有激動。
　　玉書裏的聲音頓了頓，就變成了按捺不住的爽朗笑聲，得意洋洋道：
　　“哈哈哈，妳是不是還以為我還活著？”
　　“可惜可惜，沒法看到妳的表情，這只是個留言罷了，不過我想，能夠接觸這玉書的，也就我和妳了，我自己拿到手就不提了，如果是妳拿到手的話，聽到這個話，肯定能夠好好嚇妳壹跳。”
　　衛淵臉上的神色緩緩凝固，額角跳了跳。
　　“我接下來說的話，妳認真聽。”
　　禹王聲音微頓，語氣從輕松變得凝重，道：
　　“小心山海諸界。”
　　衛淵神色微變。
　　而禹的聲音繼續道：
　　“在妳死後，我們將有危險兇獸的諸山海界，分裂之後，驅逐出了人間界，但是在驅逐出第壹片山海界的時候，我才發現壹個很重要的問題，山海諸界和神州畢竟同屬於壹個本源，哪怕是驅逐出這個世界，仍舊還留有壹絲的聯系。”
　　“這些聯系，尋常的兇獸和人族是無法察覺的。”
　　“那些強大的存在，就能嘗試順著這壹道聯系，以此為繩索，橫渡無邊世界，重新找回回到神州的道路。”
　　“不過還好，因為這壹絲絲聯系所在的位置，大多都是神州和山海界的裂口所在，靈氣溢散，往後應該會成為洞天福地，會有修行者煉氣士之類的人鎮住這洞口，以做守衛之計。”
　　衛淵想到了之前行動組成員所說，天師不能輕易下山。
　　想到各派宗師也須得在山門處留守。
　　以及，微明宗山門所在之地，為何會有壹條山海經中存在的化蛇。
　　先前的疑惑，現在終於有了些許的明悟。
　　禹的聲音頓了頓，又道：
　　“不過，這也只是能拖延壹段時間，為了給我人族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將山海經玉書分裂，其中束縛了壹絲所記錄諸多兇獸的魂魄真靈，埋入了各個世界當中，壹方面是在鎮壓，另外壹方面，也是在等待。”
　　“等待？”
　　禹的聲音道：“淵，機緣巧合下，妳服用了昆侖不死花。”
　　“妳的真靈得以能保存完整，升到天上，每每到了人間大亂的時候，神州靈氣巨變，妳的魂魄就會重新降臨世間，若有朝壹日，山海兇獸重現，那麽妳壹定會被拉扯入人間，那個時候，能制住他們的，只有妳了。”
　　“山海經玉書，其中封存有山海生靈的壹縷真靈。”
　　“哪怕燭龍之靈亦有，四兇更是被驅逐向了神州四方，自然也有。”
　　“依仗著那東西，人間界能夠多出許多的勝算，我曾經和妳說過，軒轅皇帝斬殺蚩尤，顓頊帝絕地天通，我們也要給後人留下些什麽東西，這就是我們的遺物了吧，如此才算對得起來這世上壹趟。”
　　“額……不對，妳或許得多跑幾趟。”
　　禹的聲音大笑起來。
　　旁邊似乎有不滿的聲音，而後有少年溫和的聲音道：“淵，我是契。”
　　契，堯帝之子，舜帝之臣，殷商之祖，神州星象歷法創始之人。
　　聲音溫和道：“雖然我所說的事情，可能性不大，但是妳務必要警惕。”
　　“驅逐山海，絕地天通，給人族創造出足夠好的成長環境，至少在我們看來，是必要的，但是時代和時代不同，天地靈氣雖然盈滿於山海，但是往後或許會有壹劫，導致神州靈氣衰敗，若是那個時候，當有大變。”
　　“妳要知道，此刻的神州並不圓滿，未來也不會圓滿。”
　　“當它失去磅礴的靈氣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地嘗試讓自己恢復到全盛全滿的狀態，也就是說，本來就還殘留有壹絲聯系的山海界，會在這樣的吸引力下，逐漸回歸，這並非是什麽陰謀，而是神州自然的規則，如日升月落壹般。”
　　“回歸所導致的，就是靈氣的重新復蘇。”
　　“而且，山海界距離人間界越近，那麽靈氣重新提高的速度就越快。”
　　“甚至於，有可能回到我們這個時代的程度。”
　　“山海諸界中食人異獸有許多，甚至於其中還有諸多異族，似人而非人，會爆發巨大沖突，所以，壹旦妳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人間，而天下泰平，不似是大亂之象，卻又有靈氣復蘇加快的異象，萬萬小心。”
　　“妳壹定要告訴那個時代的人類，提前把山海諸界重新驅逐出人間。”
　　“靈氣復蘇的進程既已開始，就不會停止，只是速度快慢不同罷了，哪怕山海界不再回歸也不會受到影響，絕不能讓山海界重新和人間界接壤，那必然造成生靈塗炭。”
　　聲音頓了頓，少年契語氣柔和，嘆道：
　　“每個時代的人，都有那個時代的困頓，我能隱約看到未來的事情，卻被困在這個時空，不過也罷，既然生活在這個時代，那麽，只需要盡我所能，將天地所賦予我的職責完成，坦然地生活死去便是了。”
　　“每個人都是如此。”
　　他聲音頓了頓，玩笑道：“不過，妳或許得多死幾次就是了。”
　　“……”
　　衛淵額角抽了抽，下意識往旁邊抓了下。
　　特麽的。
　　“我陶罐呢……”
　　有膽子把頭伸過來，我給妳兩加個buff。
　　壹點都不疼。
　　無支祁挨了都說好。
　　他嘴角勾起，臉上帶了壹絲笑意，然後自然摸了個空。
　　身邊當然沒有陶罐在。
　　那兩個毫無忌憚開他玩笑的人，也已經逝去快要五千年之久……
　　他動作頓了頓，無意識微微勾起的嘴角抿了抿。
　　玉書上的流光緩緩地變得暗沈下來。
　　最後只剩下了禹和契在五千年前的微笑低語：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負責任。”
　　“那麽，壹切交給妳了。”
　　“吾友……”
　　玉書上的流光最後散成了光塵，壹點壹點飄蕩起來，最後徹底湮滅於五千年的歲月之中，衛淵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他握著手中的玉書，確實感覺到了這玉書上兩道氣機，和身前娥皇女英聯系起來。
　　想來是娥皇女英自盡之後，由禹牽扯出兩道真靈，算是留下了壹絲生機。
　　留在玉書之上，寫作山海經的壹篇。
　　然後歷經兩千年歲月，於周時，在西楚壹地變作了湘君祭祀。
　　而後秦始皇壹統天下，走入下坡。
　　這兩道真靈氣機，現在就在衛淵的手中，他幾乎可以憑借這東西，強行驅使娥皇女英二人，更可以順勢以山神之位，將這二位楚地的古神收為附屬之神位，將這浩瀚湘江和洞庭都收入麾下。
　　眼前著娥皇女英臉色在詫異之後，也壹點壹點地不好看下去，衛淵自嘲壹笑。
　　禹妳可真是留下了個偌大的麻煩。
　　女英氣惱，又有些害怕。
　　娥皇卻成熟穩重地多，拉住妹妹，復雜地看著衛淵，嘆息壹聲，似要微微壹禮。
　　衛淵擡手摸了摸眉心，伸手止住娥皇：“不可。”
　　他拈了拈這牽扯群妖註視的玉書，灑然壹笑，接住玉書的時候，五指握合，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這山海經殘篇突地裂開，化作光塵，消散不見，其中所含兩道真靈自然也回歸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愕然。
　　山海經……
　　她們壹時間說不出話。
　　那青年拱手壹禮，順著心意，灑脫笑道：“兩千年前壹因，今日還壹果。”
　　“二位，妳我算是緣法已盡了。”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