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7章 斬身為神，自在而化

　　伴隨著蒼涼長嘯，怒吼出聲。
　　這壹只巨大的手掌徑直地伸出手去，直接死死攥住了水龍的首級。
　　而後猛地壹握。
　　整條碧水蒼龍轟然崩碎，砸落下來。
　　僧伽面色驟變，那壹句且看我神通的豪言壯語，才剛剛說出去。
　　就又狼狽不堪地墜下。
　　轟然砸落在了水中，沾濕了僧袍，面如金紙，嘴角鮮血不停流出，不敢置信地看著那站起身來的可怖白猿，眼底盡數都是駭然和驚恐。
　　“不可能……不可能……”
　　“那壹位明明已經說了。”
　　“明明已經說了的。”
　　“淮水禍君無支祁，已經陷入了沈睡，絕無可能在這個時代醒過來。”
　　壹只巨大白猿緩緩起身，雙目之中，金光迸射，渾身鎖鏈捆縛，卻竟然捆縛不住那巨大的體魄，其中鎖鏈上有著【淵】的名字的那壹環忽而微微亮起，不知是否是巧合，亦或者只是緣分。
　　亦或者說理所當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的，壹個小小的錯漏。
　　輕輕打開來。
　　巨大白猿得以短暫脫困，緩緩起身。
　　壹只手伸出，將旁邊三百余米壹根石柱握住，猛地用力。
　　轟然拔出，如同壹根巨大的石棍，轉了壹個棍花，發出轟鳴雷霆聲。
　　放聲大笑，轟隆隆的聲音響徹天地萬物，雙瞳之中的金色光芒沖天貫地：“浩浩長空，許久不見！！！”
　　聲音轟鳴咆哮，不少人直接就被震得暈死過去。
　　而後金色雙瞳看了壹眼那邊的少女。
　　又看了看巨大的金魚。
　　淮水禍君無支祁仿佛隨意，卻又理所當然地選擇了敵人。
　　掌中石棍猛地朝著那邊的巨大金魚狠狠砸落，放聲怒吼：
　　“死！！！”
　　棍子裹挾磅礴風雷般的氣勢，直接壹下，砸得那巨大金魚鱗甲崩裂，鮮血橫流，若非是大部分的鎖鏈和封印，以及神將庚辰轉世之前又對無支祁有所壓制的話，這壹下足以把這壹條金魚砸成扁的。
　　即便如此，也是將其砸得不輕，頭暈眼花，踉踉蹌蹌壹頭撞到了石柱上。卻又極為不甘，尾巴猛地壹甩動，金色魚鱗朝著內部收縮，竟是化作了壹身的明光鎧，氣勢雄渾。
　　又以雙手壹握，把那所謂的蓮花菡萏壹分。
　　化作了壹對鐵錘。
　　那白猿大笑數聲，來了興致，反倒是不著急把這魚兒給揍死。
　　只單手拎著那根三百來米的石柱捉對廝殺。
　　當即兩個纏鬥在了壹起，彼此碰撞廝殺，壹個是被封印了九成實力的淮水禍君，壹個是不知道跟腳的金魚化形，兩個廝殺顫抖，攪動得淮水波濤洶湧，聲如雷霆，讓人粘不穩腳跟。
　　只是看著這不遜色於山巒的猴子壓著那金魚化形的將領暴揍。
　　如此畫面，自然是狠狠的給在場諸人留下了巨大的印象。
　　乃至於後世近乎於千年之後，這個傳說仍舊還在流傳，編撰入了雜戲曲當中，更是曾經有壹名叫吳承恩的書生來此，聽了故事，頗為向往。當即寫入了故事當中。
　　便連那僧人隨口胡扯的。
　　乃是觀世音大士南海蓮花池中壹只聽講經說法的金魚得道。
　　偷偷下凡這事情都記錄下來。
　　取了個名號，是為靈感大王。
　　是所謂短發蓬松飄火焰，長須瀟灑挺金錐。
　　口咬壹枝青嫩藻，手拿九瓣赤銅錘。
　　壹聲咿啞門開處，響似三春驚蟄雷。
　　這等形容人世少，敢稱靈顯大王威。
　　而現在，【機緣巧合】，【恰到好處】蘇醒了的無支祁壹邊暴揍那壹尾金魚壹邊放聲狂笑，只是片刻就把那魚兒揍得鱗甲亂飛，鮮血橫流，最終那魚兒忍受不住，眼神先是茫然呆滯，而後從壹片混沌裏反應過來。
　　發現自己竟然被某個白猿按著揍。
　　眼神壹下清澈起來。
　　尾巴壹甩，仗著自己的實力和無支祁此刻遠非全盛，直接翻滾到那邊去。
　　僧伽見狀，只以為這金魚大妖靈感大王拼著受傷也要拿下那似乎陷入了沈思當中的少女，心中大喜，長嘯道：“好！”
　　“好勇力！”
　　“我來助妳壹助！”
　　尚未出手，卻看到那巨大化的妖將猛地壹拜，硬生生吃了無支祁壹棍子，也要拜伏下來。
　　眾人大部分都已經驚呆，而還有些許膽大之輩，眼睜睜地看著這威嚴高大的妖神將軍歸於淮水之上，朝著那邊的少女連連拜下，痛哭流涕，高呼道：“四姑娘，救我壹救啊，救我壹救！”
　　僧伽面容剎那凝滯。
　　眾多村民們神色茫然看著那號稱是南海觀世音菩薩蓮花池中得道的神將痛哭流涕道：“我乃是昆侖山中，太清池子裏壹尾金魚，居住於陸吾大神的天之園圃之下。”
　　“您年少之時來此摘取昆侖不死之花，也曾餵過我壹粒蓮花子，因此得道。”
　　“我，我先前只是迷了神魂，請救我壹救，救我壹……”
　　“嗷啊啊，水君，水君。”
　　“大聖，大聖不要打了。”
　　“再打要死了。”
　　玨恍惚了下，嗓音柔和道：“……妳方才，對我出手。”
　　這壹尾金魚道：“我也不知道為何，方才像是失了神誌。”
　　“只知道隨著命令行事。”
　　少女心神之中濁氣湧動，五指微微擡起，旁邊的眾人，已經聽不懂這金魚所說的話，可是壹想到剛剛那大和尚所說的，‘這是南海觀世音菩薩養大的金魚’，又看到這金魚拜下的模樣，以及少女身邊纏繞著的佛光。
　　齊齊拜下。
　　口中稱頌神的名號。
　　玨本來已經制衡那濁氣，耗費心神十分巨大，但是這個時候，忽而壹個恍惚，竟然感知到了壹個虛幻卻又可以依靠的錨點，那種濁氣流轉的感覺，壹瞬間就減輕許多。
　　這是……
　　而這個時候，僧伽遭遇反噬，踉蹌了兩步，身上的包裹散開，壹件件東西都散落出來，正是他這壹路上所傳教說法留下的東西，其中他壹直以來，是要以自身作為觀世音的轉世宣稱，而後匯聚香火願力，成就今生的只在。
　　可是此刻，竟然全部亮起佛光，齊齊升騰而起。
　　“不，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
　　“這些是我的，是我的！”
　　僧伽嘴角流著鮮血，不甘心地伸手要去抓取這些佛門物件，卻是如同以雙手觸碰諸相皆空，像是要以聲色所求如來，手指只是從虛空劃過，什麽都沒有碰到。
　　嘩啦壹聲，有佛門的畫像卷軸，裏面是觀世音這個身份。
　　是壹位面容極偉的男子模樣。
　　神色莊嚴肅穆。
　　畫像散開，化作了流轉的佛光，匯聚為了同樣的高偉男子的面容，可是此刻，佛門氣息流轉，少女雙眸微斂，剎那之間突然明悟了玄奘所說的話，諸相非相，皆非我相。
　　輕聲自語：“長風觀世，大化自在。”
　　濁氣流轉不定，沖入了那些許佛門的氣息當中，本身只留下了越發純粹的清氣，而眼前的濁世氣息和佛門氣息反倒是二者相互制衡，佛光流轉，天穹之上仿佛落下白色花朵。
　　地上流轉金色蓮花。
　　眾人擡眸，恰好看到了自魏晉年間流傳的，雄偉大丈夫模樣的觀音菩薩緩緩變化，竟然從壹個，其實和僧伽有幾分相似的僧人，化作了面容柔美，雙眸微斂的女子形象，和那少女玨也有壹絲神態相似。
　　玨吐出壹口濁氣，並指虛點。
　　“是為觀世自在。”
　　佛光流轉隱去，玨的濁氣已然分出，看到那白猿還要出手，口中道：“水君？水君……淮水大聖？”
　　“大聖。”
　　玨看到那水君殺得興起，上頭了，根本聽不到，只好袖袍壹拂。
　　流風剎那之間匯聚，竟然是比之前更為地順心意，其中甚至於還帶著層層的佛光，壹下將此刻實力不到壹成的淮水禍君無支祁控制住，水猴子雙目通紅漸漸散去，恢復了金色，看著那邊的女子，道：“妳是誰？！”
　　“我是……”
　　玨嗓音壹滯。
　　怎麽說，淵和妳的稱呼。
　　再算壹下我的……
　　少女面容凝滯了下，裝作沒有看到，道：“淮水大聖。”
　　“念在他未曾犯下大錯的份上。”
　　“還請留下他壹條性命，淮水水系，我會幫忙維系。”
　　無支祁瞇了瞇眼睛：“算了。”
　　“打得沒勁兒，妳若是要救他，就救走吧。”
　　眾人看到那少女立於空中，袖袍輕輕拂過，而後那已然化作了壹名柔美女子的觀音，亦或者說新的觀世自在菩薩袖袍亦是壹掃，那少女斂去了身形，而後看到那位觀世自在菩薩眸子微微亮起。
　　長風自袖袍當中流轉飛出，在虛空中編織交錯，化作了壹只竹籃。
　　而後這巨大的竹籃朝著下面壹兜。
　　無支祁大笑道：“妳這和竹籃打水有什麽區別？”
　　“到底是會漏掉的！”
　　化作觀世自在的玨回答：“然而長風不漏。”
　　而後竟然看到那壹只風編織而成的籃子就這麽輕描淡寫，將那壹尾金魚兜起來，重新從妖將化作了金魚，而後不知如何動作，在虛空中滴溜溜壹轉，便連帶著那巨大金魚壹起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終落入白皙手掌當中，跨在了臂彎。
　　“菩薩，菩薩啊！”
　　“菩薩顯靈。”
　　“菩薩顯靈啊！”
　　玨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朝著那邊頷首還禮，想了想，長風流轉將水勢平息，而後又帶著僧伽師徒二人離去，剎那之間，已然隱遁極遠之處，無支祁耳畔也傳來了少女溫和囑托。
　　“水君大聖，且來此地。”
　　“我有些話，想要詢問妳壹下。”
　　無支祁挑了挑眉，想了想，還是散去，隨著那少女方向遠去。
　　而眾人留在這裏許久後，方才又悵然離開，僧伽偽作【觀世音轉世】壹說，自然是要做全套，早已經打探到此地有大唐壹名為吳道子的年輕畫師，方才來此。
　　這位畫師今日正在此處，看到了這畫面。
　　悵然回去，翻看典籍，看著自己所畫的觀音菩薩，雄偉莊嚴，這自從魏晉以來，便是壹直如此，他點燃壹盞燈光，打算落筆，可是才落下壹筆，動作便已經凝滯，再下不了筆，嘆了口氣，壹下將筆拋飛。
　　今日所見的壹切，強烈震撼他心神。
　　讓他完全無法繼續畫下來。
　　最後只得嘆息：“觀音菩薩啊……”
　　佛門雖強盛，但是在大唐的威名之下，也只是壹處教派。
　　世人所知，觀音菩薩，觀音菩薩。
　　卻不知原本的【觀世音】為何要去掉壹個世字。
　　只是因為天地之間已有了大唐李世民。
　　為尊者諱！
　　大唐天可汗的名號，遠在菩薩佛陀之上。
　　故而這哪怕是佛門第壹流的菩薩，也不得不將這壹個世字拱手讓出。
　　後世便稱呼觀音。
　　只是小說家言，要唐太宗對觀音下拜，卻也不知道那原文中的觀音菩薩，那壹個世字是由何而去。
　　吳道子翻來覆去，終究是難以落筆，悵然月余，踏上旅途。
　　見到江河之壯闊，攀登山巒之絕美。
　　終有壹日，登魯地少岱山，見到長風萬裏，曠達柔美，心有所悟，於少岱山原碧霞元君宮西、白衣閣內的北壁，留下了觀世自在菩薩像，和往日魏晉剛健之風不同，卻是壹柔美女子之模樣，衣袂飄飛，如同流風。
　　因其炎黃畫聖之名。
　　上行下效，從者雲集。
　　自此往後，隋唐壹改魏晉觀音男相之風，轉而為柔美女相。
　　綿延壹千五百年不絕。
　　……
　　淮水之處。
　　壹道身影徐步走出，眼眸微垂：“……怎麽會如此？”
　　“無支祁竟然提前蘇醒，而玨……”
　　“昆侖四天女，她應該已經被我設計困住了才對。”
　　“罷了，既然出現，看她竟然取巧斬出自我之【惡】，清濁既分且合，走出了另壹條道路，若是不除去的話，恐怕是與我為敵……”他垂眸，陽光落下，只見得其雙目泛著淡淡紫色。
　　能夠在陸吾面前，在昆侖之上。
　　理所當然，從容不迫地帶走壹尾魚的。
　　自然只有他。
　　開明！
　　而得知無支祁原本狀態，給出確切情報的，自然也是坐見十方。
　　開明伸出手掌，五指微微握合，從容不迫，壹柄可循著【坐見十方】，斬滅敵人的法寶飛刀緩緩浮現出來，散發出了磅礴霸道，極為可怖的力量，而後化作飛虹。
　　飛虹剎那凝滯。
　　溫和清朗的嗓音悠然落下：
　　“混元初判道為尊，煉就乾坤清濁分。”
　　“太極兩儀生四象，因果尚在掌中存。”
　　白皙手指輕描淡寫，夾住了飛虹，開明瞳孔驟然收縮，轉頭看到那邊，壹名道人夾住了那壹柄十方內外，斬殺定滅的飛刀，眼眸漠然，鬢角白發，眼眸微垂，微微笑道：
　　“又見面了。”
　　開明道：“陳淵……”
　　道人嗓音醇厚道：
　　“錯了，是元始天尊。”
　　“不知道，開明九首。”
　　“這是哪壹個？”
　　開明滿臉警惕，瞬間拉開距離，道：“妳要做甚？”
　　道人眼眸微斂，袖袍微微鼓蕩，遮天蔽日，微微伸出，五指張開。
　　“不如何，只是有點好奇了。”
　　“故而。”
　　五指微垂，手腕轉動。
　　袖袍猛地壹掃，於是因果流轉變化，天地萬象，森羅壹切，皆在因果之中。
　　浩蕩磅礴！
　　蔚為大觀！
　　道人立其中，巍然不動。
　　語氣平淡：
　　“向閣下，借首級壹觀。”